他的眼里明明飞快闪过风景,可却像是失了焦距,再难聚合在一起。
又一次,在情爱与家国之间,他选择了家国。
他能感知到,浮云卿深陷险境,难以脱身。明明只差一步,他就能赶到巩州救她。
他想,陇西郡内有他精心安插的七千精兵。若变局突来,卓旸会领精兵救出浮云卿。
他相信卓旸能将浮云卿平安护送回京。然而,然而……
他还是担心他的公主。
最坏的打算,在他脑里一闪而过。
就算卓旸与精兵都折在巩州,也能将浮云卿送出陇西。出了陇西,一切都安全了。
然而凡事未必都能顺心顺意,就算提早做好了挑不出半点纰漏的规划,到时候,仍会被打得乱糟糟的,没有思绪。
原先浮云卿不理解这话,今下到了商湖,才深以为然。
她穿好鞵鞋,戴好护膝护腕,流利地滑进商湖里。
然而抬眼却见,商湖死一般的岑寂。偌大的冰面上,只站着她与卓旸两个人。
明明当地百姓说,今日会有许多年青男女到此冰嬉,这处定会热闹非凡。
空旷的地方,总要添些人气,才不至于显得那么惨淡。今下场地冷冷清清,搭配上愁云万里的天,倒像个走进了个活地狱。
卓旸说:“不对劲,要不咱们回去罢。”
浮云卿坚持说那可不行。虽然气氛诡异,但来都来了,至少得耍一圈罢。要不大老远跑来,白白折进去一趟路费,那又何必!
正整装待发时,就见一位拄拐棍的老翁蹒跚踅近。
老翁很是自来熟地说:“商湖是一把弓箭,装着最坚硬的冰和最深的湖水。”
浮云卿与卓旸两位小辈默契地对视一眼,朝老翁道好。
老翁铺满沟壑的脸上绽出一个真诚的笑容,他认真地劝道:“年青人上去耍耍冰嬉就好,千万不要在那里多做停留。”
他那对泛着黄垢的门牙磕磕碜碜,一个往东撇,一个往西撇,像两扇束起的门帘,露出中间黑乎乎的口腔。
浮云卿不自在地四处乱瞟,最终落到他饱经沧桑的嘴里。
见他两瓣干涩的嘴皮子一张一合,解释着:“近些年雪势越来越小。二十年前,巩州的雪势是陇西郡最大的。那时常有外地赶来的年青人到商湖冰嬉,乌泱泱一帮人乱蹦乱跳,直接把冰面蹦裂囖,齐刷刷地掉进了冰湖里。那日雪下得大,大家都在家烤火呢,没人出去。这帮人呐,福气薄,就这么沉到湖底去了。还是在来年开春,汉子们凿冰时,尸骨才被捞了出来。肉被湖里的鱼吃了,捞出来一网碎渣子。嗳,真是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