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红影也似乎早料到许静辰会这么做,竟赶在折扇落地之前,飞燕一般掠了过来,险险救下了他那苦命的折扇精。
那红影原是个与许静辰年纪差不多的少年,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狭长明亮,像狡狐,又像猎犬。一身艳烈如火的红衣,更衬得少年英姿飒爽,霸气侧漏。
然而,在少年错开折扇的那一刻,画风突然就变得滑稽起来。
只见那扇面绿油油一片,上卧一妖艳如血的红狐,狐尾处歪歪扭扭画着两个乌黑大字:飞沫。
这是许静辰见过最丑的扇面,简直丑出天际。可某人偏偏爱如珍宝,日日拿它练功不说,还要时刻带在身上,不管天热天冷,时不时便要拿出来晃一晃。
“哎呦我的心肝宝贝儿,吓着你了吧?”
红衣少年缩眉皱眼,将那丑扇贴于心口仰天长叹,好像那折扇就是他的小崽子一般。
瞥了一眼表情夸张智障一般的红衣少年,许静辰像是已司空见惯,一边波澜不惊地向长翊殿走去,一边好整以暇地说道:“功夫是长进了不少,就是一如既往地没礼貌。”
红衣少年摇着丑扇大步跟上,十分真情实感地狡辩:“呵!不请自来,擅闯民宅还出言不逊,你礼貌吗?”
许静辰置若罔闻,三步两步便走进了长翊殿内,旁若无人地抄起桌上茶具,斟了一杯热茶自顾浅酌起来。
红衣少年双臂抱胸倚门而立,活像一个流氓恶少,表情猥琐地盯着衣着素净的许静辰,口中念念有词:“我说辰美人儿,你啥时候能穿得霸气一点?好歹也是一国储君呐,总这么寡淡可有失身份呢。”
许静辰心道这货管得也太他娘的宽了,但碍于素养,只得压下想口吐芬芳的冲动,照葫芦画瓢地回敬一句:“我说轩大爷,你啥时候能穿得正经一点?好歹也是一个皇子呐,总这么油腻可有失风度呢。”
这红衣少年,正是宛贵妃口中的“轩儿”,即十皇子许静轩,因与九皇子许静辰同岁,二人自小一处读书玩耍,感情甚笃。
但说起来,这十皇子却并非磬和帝亲子,而是已于十六年前伏法的恪王遗孤。
恪王乃磬和帝长兄许佑坚,早年虽育有二子,却都不幸早早夭亡。
之后数载,恪王虽妻妾成群,却再无一人得以生养。直到磬和四年,一房侍妾方诞下一子,即为如今之许静轩。
不想这小静轩尚未满月,恪王府便毫无征兆地大祸临头。
恪王通敌谋逆,铁证如山,十恶不赦,当诛九族。
然磬和帝因顾念孤侄年幼无辜,又恰逢中宫嫡子许静玄夭折,便动了恻隐之心。一番斟酌之后,遂将许静轩过继为天子第十子,并将其交与中宫凌皇后教养。
如此一来,不仅保住了恪王唯一的血脉,而且还稍稍减轻了凌皇后的丧子之痛,诚可谓一举两得。
许是磬和帝仍存戒心,故而十多年来对这十皇子虽不大管束,却也既不给封地也不予实权。
去岁这许静轩已年及舞象,磬和帝也只命其独居长翊宫,任凭其整日间游手好闲,不务正业。
但令人费解的是,纵是这许静轩日日同东宫储君许静辰厮混,磬和帝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未真真正正地制止过。
“嘿,我怎么就油腻了?”
许静轩当即作势想要据理力争一番,忽又觉得自己不能冲动败了格局,便又故作无谓地摇起丑扇,嬉皮笑脸道:“哈,你长得美,说什么都对,快给爷倒杯茶来。”
一阵大风猛然吹过,扫得一地落叶沙沙作响,许静辰脑海中蓦地闪过清欢灰头土脸的模样,这才想起自己还有正事儿,便打消了继续同无耻之徒耍贫嘴的念头,默默为那轩大爷倒了一杯茶。
见许静辰果真听话地端来茶水,许静轩还未来得及从胜利者的喜悦中回过神来,便见许静辰煞有介事地看着他,正色道:“我宫里有个名唤清欢的,替我查查她的底细。”
一般人见许静辰这般神色,也断然不敢再继续插科打诨了,但许静轩显然不是一般人,继续扯他那些有的没的:“怎么?大爷我还满足不了你么?这么快你就要移情别恋了?”
鉴于目前是有求于许静轩的状态,许静辰决定暂且不与他计较,只用眼皮狠狠掀了他一下,心中暗骂一句“无耻”泄泄火。
但见许静轩志得意满地啜了啜茶水,方不紧不慢地说道:“罢了罢了,我也不是那等善妒之人,早替你查过了,她是谨王府的人。”
许静辰桃目微怔,语气中无端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是吗?”
许静轩挑眉眯眼,似乎看穿了许静辰的小心思,却又明显一副“感觉眼前人突然性情大变”的表情,拖长了话音道:“不会吧?你真看上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