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许静瞳自昏迷中咳醒,又咳到呕血昏迷,反反复复,穆公公已心疼到麻木,除了一刻不离地守着他,别无他法。
外面静了下来,里面却惊心如旧。
榻上的人忽又有了动静,没了雷鸣和倾盆的雨声,许静瞳的咳嗽声便格外地清晰,一声声,痛苦而绝望。
穆公公忙换了块干净的帕子抵着许静瞳的唇,另一只手放在那个熟悉的背上,却已不忍再用一丝力气去拍打。
“呕……”雪白的帕子上,又染了一大片的殷红,许静瞳呕出来的血,似乎一次比一次多。
穆公公习惯性地捏紧帕子,却发现这一次,许静瞳惨白的唇畔竟沾了不少的血丝。
心底的热泪登时冲上眼角,穆公公忙转头悄悄拭去。不想再回头时,却看见许静瞳憔悴又悲凉的笑容。
“穆公公,你……不要为我难过……”
滚烫潮湿的手,摸索着覆上穆公公紧攥着血帕子的手,许静瞳喘着粗气,话却说得还算连续,“我这一生,是来还债的……咳咳……”
“殿下,你难受,就别说话了……”
许静瞳又咳出了一身的汗,穆公公拿过脸帕,一点点抚过那张血色全无的脸,将唇畔那抹不相称的红色也顺带拭去了。
“殿下要快些好起来,十二日后便是六月二十,殿下就要十七岁了。陛下说了,今年要为殿下……”
“咳咳咳咳……”
穆公公还未说完,许静瞳突然又咳了起来。只见他右手紧攥软枕一侧,左手紧攥胸口的衣襟,淡眉紧蹙,咳得急促又剧烈,顷刻间便虚汗如雨。
“殿下,殿下……”穆公公慌了神,忙一边拍打着许静瞳的背,一边又抓过来一张干净帕子。
一口鲜血再次呕出,这阵惊心动魄的咳嗽终于结束。
扶着许静瞳躺好在枕上,掖好被角,再覆上他仍然紧攥胸前衣襟的手,穆公公有些木然地问道:“殿下,是不是心口疼得厉害?”
“是啊,真的……好疼……”许静瞳微微睁眼,迷迷糊糊道,“不过,等我,把我的血,都……都呕出来,我就可以,解脱了……”
悲恸再也无法抑制,穆公公任凭自己泪如雨下。哽咽道:“殿下,你胡说些什么呀,缘姑娘都说了,殿下会福寿双全的……”
“缘……”许静瞳喃喃呼出一字,忽而勾勾唇角,似笑非笑,“她,惯会说狂话……”
缘缘,你说,我究竟有多少血,要多久,才能还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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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静瞳的病情一日不如一日,初八以后,磬和帝连早朝都罢了,衣不解带地守在艺馨小筑,没日没夜地亲自照料人事不知的许静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