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蒋子凡并不是他的孩子,但是哈建国爱屋及乌,一直将他视如己出,所以蒋亦梅二话不说,非常支持他的决定。
那是两个人在一起后最甜蜜的时光,三口之家其乐融融,生意红火,客户络绎不绝,他们确实赚了不少钱,也过了十年的好日子,直到哈月大二那年,蒋子凡高考结束,哈建国向蒋亦梅提出,他想带着那张留给哈月的存折回绥城看看女儿和前妻。
起初,蒋亦梅不同意,因为害怕被前夫报复的缘故,她和哈建国逃到越城后,一直隐姓埋名,想尽办法避免和绥城的旧人联系,生怕前夫会重新找到她,并强行带走儿子。
除此之外,她内心还非常恐惧哈建国会和赵春妮再续前缘,害怕哈建国会离开自己。
但哈建国认为,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蒋亦梅的前夫和自己的前妻大概早就有了新生活,他已经错过了太多有关哈月的成长,哈月的青春期他不在,成年高考时他也不在,如果再错过她上大学的时间,他恐怕女儿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他已经不再年轻了,他怕死前都没办法和女儿达成和解。
两人因为这件事争执了许久,无论哈建国怎么向她保证,自己并不会和前妻复合,也绝不会惊动蒋子凡的亲生父亲,但是蒋亦梅还是苦苦哀求哈建国不要离开越城,不要离开她和儿子。
航班当天,她将家中的房门反锁,试图阻止哈建国前往机场,但哈建国最终还是找到了备用钥匙,暴雨天,打出租来不及,他亲自开车去机场。
就在飙车去机场的路上,他在快速线上发生了连环车祸。
哈建国最终还是没有回去绥城。
蒋亦梅确实不认为照顾哈建国的差事辛苦,身体上的劳累并不能构成她的难过,真正让她煎熬的是,这些年,每一天早上从哈建国身边的小床上醒来,蒋亦梅望着哈建国深陷床垫的躯体,都会问自己那个问题。
如果当初她没有阻止哈建国回去见哈月和赵春妮,对方是不是就不会躺在病床上了呢?
他在生意场上还会叱咤风云,即便人到中年,也会丰神俊逸。
如果她没有那么自私的话,他就不会变成这样一个连自主行动都没有的废人。
但兜头再想,他们感情的开始,本来就是一场究极的自私。
所以,似乎一切命运都在最初就尘埃落定了,他们这对男女,始终会走到这一步。
蒋亦梅最近开始信佛,佛经讲因缘果报,她似乎也参透了自己种下的苦果。
蒋亦梅眉眼温和地望着儿子,望着他左脸上那片不大自然的,纠结在一起的皮肤,有些出神道:“子凡,你还记得小时候在绥城的日子吗?记得你脸上的烧伤吗?”
“你那时候太小了,应该都不记得了吧,但我记得清清楚楚。”
“就连你亲爸按着你的脑袋压在锅炉上你是怎么惨叫的,我现在在夜深人静时都能听到。”
第45章铜锣烧
哈建国下岗那几年,绥城悄然兴起了一阵lǎo • hǔ • jī风潮,不同于哈建国每日游手好闲地带着女儿坐在彩票店碰运气,蒋亦梅的丈夫李军仗着自己是当年做家具发家的万元户,由朋友介绍,开始频繁出入绥城郊区的地下赌场。
一开始,李军只是趁着妻子后半夜睡着,偷偷跑去玩两三个小时,就当做解压的娱乐,短暂从社交网中悬置。
可是随着dǔ • bó的快感麻痹感官情绪,他开始陷入由dǔ • bó带来的迷境中,十秒钟一局的dǔ • bó游戏看起来是那么的简单又安全,在精心设计的音效和灯光之下,一小时连拍三百次电子按钮足够成瘾,除了输赢,时间在李军脑中失去了概念,他开始流连赌场夜不归宿。
似乎赌场里那个被机器灯光照亮他才是真实的,而赌场外的一切都变得那么复杂又虚无,像一场没有意义的劳碌。
蒋亦梅带着孩子多次堵在赌场门口找人,可是李军仍然迷不知返,连孩子哭叫着“爸爸”也不能唤醒他的良知。
dǔ • bó带来的成瘾性不亚于kè • yào。
不到半年,他白天不再工作,连家具厂的生意也不再关心,之所以会回到家只有一个原因,就是找妻子要钱去赌。
如果妻子没有按时准备好钱财,他便对妻子使用暴力,如果挨打还不能让她交出存款,他便恐吓杀掉不到三岁的儿子。
哈建国就是在那样一个上午,兴高采烈地走进了李军的家具厂。
前一天的下午,因为保险柜里分文不剩,蒋亦梅刚遭受过丈夫的毒打,为了最大程度侮辱妻子,并成功拿到家里的钱不惊扰亲朋好友,李军对她的虐待一直都在外人难以察觉的隐私部位,所以哈建国在向年轻的老板娘描述自己想要的单人床时,并没有发现面前这个女人有什么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