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有一天余文不在,滕学凯从办公室里回来,将他的样品交给我,又交给艾可几份,解释说:“莉莉不会做表格,她在那儿哭,我先去把她教会,你们先给我化验着,否则我今天就要加班了。”
我这才知道,那位爱哭的新组长叫做莉莉。
莉莉什么都不懂,还是要滕学凯给她收拾烂摊子,滕学凯没有组长的名头,却仍旧干着组长该干的活儿,他应该是想把她教会的,直到某一天不小心被余文给看到了,她开会说:“咱们某些人啊,干好自己该干的就行,有什么不懂的叫管理,不是管理你瞎凑什么热闹?以后不准离开自己的工位。”
又对莉莉说:“不会的问我,我教你啊。”
我扫了一眼滕学凯,替他感到生气,忍不住开口:“可我们是在做实验,怎么停在自己的工位上不动弹?又不是白领。”
余文送给我一个大大的白眼,我冲她轻轻一笑,知道这次算是彻底把她给得罪了。
可能是为了实现她“不准离开工位”的目标,余文开始让管培生给我们称样品、做数据,又给每个化验员细分工,每个人可以用什么样的仪器,如果换做其他的仪器,就要将样品交给对应仪器的负责人。
我们不再需要去称量间和办公室,只需要老老实实呆在化验室里做实验和看数据就可以了。对于她这个馊主意大家不得不采用蒙混过关的方式,只将样品化验出来就行,也没法管它准不准。
很快的,样品出现了大幅度的退回重测,做出来的数据也是七荤八素的,没法核实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错,因为经过太多人的手。
有一天上班的时候余文显得特别老实,滕学凯说,是挨老板的训了。
她难得的安宁我们终于松了一口气,实验室里正热闹起来,余文忽然推开化验室的门,大吼道:“有事儿叫管理!”
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房间里,我看到称量间的推拉门悄悄的拉上。
她进了门,在化验室里巡视,看见谁说话就会说一声,“有事儿叫管理”、“叫管理哈”……
余文不在的时候,其实还是滕学凯在维持秩序和工作进行,莉莉就是个摆设,只会偶尔插几句“别说话。”
李莲旁边就是滕学凯,李莲垂头问了他几句,余文就插在中间叮嘱道:“有事儿叫管理哈。”
滕学凯气的脸通红,瞎眼的人都能看出她再也容不下他。
我知道,是滕学凯的能力太强了,强到已经没有余文的位置,所以她才要将他挤走。
终于,一个月以后,滕学凯提出辞呈,他像个孤军奋战的斗士,最终还是被打败了。当然,他也可以学着做一条顺从的舔狗,去放弃自己的专业知识和能力,去恭维余文说的才是对的,但如果那样的话,他也就不再是他了,如此来看,滕学凯虽然离职,却难说是输是赢。
临走那一天,滕学凯约了几个熟人凑了一顿散伙饭,我在周六晚上接到了微信消息,和艾可李莲一起赶了过去。
我给豆豆放好狗粮和清水,将数据线和拖鞋放进卧室锁上门才放心出门。
我与艾可看着微信消息,一边问路一边寻找着包间,我知道,时至如今还肯赶过来的都是不太乖顺的人,聪明点的都会知道他在这席上多少会说点领导的不是。我倒希望滕学凯能控制下自己的情绪,毕竟其余的人还要在公司里继续混,他不仅不会得到什么回应,只会觉得更加孤独。
艾可给滕学凯打着电话,说着“到了到了”,我推开包间的门,看着里面的人觉得有些陌生,平日大家在公司里都是穿着白大褂,扎着头发,而今换上了自己的衣服,脸上摘下了眼睛,抹了妆,发型也各不相同。
我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抬头一看是李翠,她向我招着手,说:“魏兰,这里坐。”
我与艾可前后脚走过去,与李翠寒暄几句,我说:“来的人真不少。”
李翠说:“都是些老员工,新人咱也不认识,他喊过得基本都来了,组长人缘好。”
我扫了一眼,见莉莉没有来,想着滕学凯应该是没有叫她。
李翠给我烫洗着餐盘,我开始担忧自己在公司未来的日子,我说:“组长走了,这以后的日子还不知道怎么过,我们可要直面余文了。”
李翠一笑说:“我已经直面过了,吵了都不止两三次。我见你脾气好,应该不会和她吵起来。”
我喝一口她递给我的水,说:“我骨头硬。”
艾可拉着我去和滕学凯合拍,我内心有些感叹,说实话很舍不得他,我从未碰上一个如此优秀、上进、负责的管理,所以在这之前总是频频离职,几乎每年一换工作。我不知道将来还有没有机会遇上同样优异的人,也担忧自己能在公司呆上多少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