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点头说昨天下午开门了两个小时,因为第二天会有工人来干活,他去四处转悠着四处买茶叶的时候看到的。
“你有没有问店员都是什么时间开门?”
“问了收银员,她说她也不知道,得看上面通知。不过昨天下午中心路上有摆摊卖菜的,装修师傅说邻村的主街上也有,回来就是好,不用怕饿死。”
我不清楚外面的情况有多严峻,也不知道在这个时代是否还会有人会饿死。
微风轻轻一吹,没有烟囱的炉子把烟尘扫在我们脸上,我咳嗽着站起身挪到了另一个方向。
工人们干活很快,疫情期间大家心里都明白,如果今天干不完活儿,说不定明天就会被限制出行了。在这个时期,我总觉得身为底层民众的我们,变得怜悯体恤了很多。
烧开的水从壶嘴里泻出,程跃提起水灌满了茶壶,又将剩下的水灌进了暖瓶里,然后分出茶杯一杯杯给师傅们送过去。我留在这里却不知道该做什么,只是坐在墙角的板凳上看着他们忙活。
装修的动静惊扰到了邻居,我看见门口走进来一个阿姨,穿着花色的衣裳,腰背有点驼。他家这个位置对面是河,后面是河,想必过来的一定是前邻了。我不常在家,也不爱四处转悠,村子里的人几乎一个都不认识,程跃离家更久,于是统一称呼为阿姨。
他重新沏上茶水放下暖瓶,走去门口打招呼道:“阿姨,出来玩么?”
那个阿姨背着手说:“嗯,我听着后边有动静过来看看,这是你家么?这地方多少年没住人了……”
我猜测她是后来才搬过来的邻居,不是一直住在这里的,否则以她这个年纪不会不知道当年的事,不会不知道她后面住着的是哪家。
但这个阿姨却认识我,她看着我说:“魏兰么?回来照顾你妈呀?”
我并不擅长与长辈打交道,闻言也只能起身过去,“嗯,而且现在疫情也哪儿也去不了。”
她问起我母亲是什么病,以及目前的康复情况,我一一告诉她。我并不知道与长辈说话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所以我用的都是同辈之间尽量尊重性的措辞。
她在院子里转了转,说着,是该装修装修,说不见院子里住人,还以为是搬到城里去住了,又说了些闲杂的事,才走出门去。
我尴尬的挠了挠头发,对这种忽然而来的亲近不知所措。
程跃拍拍我的头,说:“魏明在那边喊你给他做饭。”
我又翻墙上了屋顶,程跃在院子里抬头看着我喊道:“你为什么不走楼梯?”
我说:“走楼梯太慢。”
我看着他家通向房顶的梯子,说:“你这竹梯多少年头了,还不如爬墙安全。”
我在我们家屋顶上绕了一圈,在即将下楼的时候隔着院墙与他对视,程跃说:“我去换个铁的。”
我笑笑,走下楼梯去。
魏明听到我的声音,大喊道:“姐!你要饿死我啊!”
他跑出门来,“我都上了两节课了,早饭还没吃!”
我问他:“你想吃什么?”
他问我:“你刚刚干嘛去了?”
我自然不会告诉他我刚才干嘛去了,只是问他:“你想吃啥?快点说。”
魏明扫了一眼屯着的菜,指着土豆说要吃醋溜土豆丝。我提起土豆走向厨房,心里却想着,外面已经装修了半天,魏明竟然还没有注意到旁边的房子已经住上了人,他的全部身心藏在了游戏里,除此之外几乎什么都看不到。
我知道我当初一定也是这样将自己藏在某个地方拒绝去看外面的世界的,我怀疑这很可能是造成我童年没有记忆的重要原因。
但是我却想不明白,我们究竟为什么要闭上自己的眼睛,然后将自己藏起来?
魏明用馒头将盘子擦得干干净净,他将锃亮的盘子扔给我,玩笑的说:“不用洗了。”
我转过头,去看向电视上监控摄像头里面我的背影,我在里面找院子里的死角,尤其是通往楼梯爬上屋顶的那块。当看到楼梯并没有在摄像头拍摄范围内的时候我心里稍稍松了口气,虽然我知道,这摄像头是可以控制调整方向的,它只要稍稍往上移动一点,就可以看到整个楼梯和旁边的院墙。
我将桌面打扫干净,又将盘子洗刷好,在我看向监控的时候,母亲也在监控那边看着我,她打电话过来,让我把地拖一遍,挂断电话以后,我在院子里的水池里涮拖把,程跃不知何时趴在墙头上,问:“还没忙完么?”
我迅速看一眼魏明的方向,脑海中回忆着院子里监控范围,将拖把扔在池子里,水流哗哗的冲在上面,我走到死角处,给他指了指院子里的监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