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跃疑惑道:“没有吧?”
我说:“对不起。”我感觉自己快要哭出来了,眼泪却怎么也流不出来似的,我不知道这是一种怎样的情绪。
程跃靠在我头上,说:“会好起来的。”
闭上眼睛,我还是能看到有人在持续杀死我,我能感觉到被人杀死,却看不到拿刀的人,但我已经知道那就是母亲。
我想起劳拉说过的那句话,“你为什么不去恨她?”
我想,仇恨或许可以成为我挣脱本能上的亲情的武器,我要用恨,将我推离着他们远远的。我不想再继续被控制,继续和他们纠缠折磨下去了。
于是我接过她手里那把刀,背后的人果然露出了母亲的模样,我像她不断劈死我一样,一刀刀砍在她的身上,我看到自己的模样越来越疯狂。
于是我的内心里出现了两种场面,一个是她不断在杀死我,另一个是我不断在杀死她,这两种场面逐渐融合为一种,变成了我与母亲的生死决斗。
我像是曾经看到我不断地杀死自己一样,互相决斗的血腥场面,从现在开始,每一天,每时每刻,都在我的心里面愈加疯狂的上演着。
解封后,我们回了趟老家。刚离开老家的半年时间里,我和程跃几乎每个月都会回去一次,毕竟母亲还是病重,就这么离开不太合适。然后是两个月一回、三个月一回,接着是半年,直到最后便是看心情了。
现在再想起来的时候,我觉得当初或许是存着些算计在里头的,毕竟人情这种东西倏然剪断自然会引起人的心里不适,慢慢的疏远过程,才能给人的心理一个适应的时间。
我久别再次回家的时候,心里面的怀念滋味让我痛恨不已。我不知道是应该痛恨内心里面那个软弱多情的自己,还是眼前这扇冒着危险的大门,我只能庆幸,我不会呆在这里太久,过去那段经历不会重复发生。
我想着,和父母保持着或近或远的关系,对我来说是个不错的选择,偶尔回来一次的话,母亲也没有多少能伤到我的机会,因为我知道,我内心里面的怀念感是真切的。
因为婚期已经快到了,面临着说不准的封城时间,我和程跃的婚纱照还没有拍,父亲说,就算是不想办仪式,但是酒席和婚纱照还得准备着。
我和程跃稍稍合计了下,觉得还是去潍城拍婚纱照比较好,因为他每周单休,我们没有太多时间留在这里。
程跃让我挑选店铺,婚纱照这种东西应该都是女人比较期待的,甚至是期待一生的,而我探查了一下自己内心几乎毫无存在的期待感,怀疑自己根本就不是个女的,我只感觉到了麻烦。
几乎程跃每一次来到我们家,离着近的亲戚或者邻居们就要过来看一看,我不明白到底有什么好看的,围成一圈指指点点,就像马戏团里看猴一样。
程跃说,看完一圈以后,一个人都不记得。
父亲和叔叔聊着天,他沏着茶水,聊到了兴头上,忽然说:“我们家姑娘,出了门连个电话都不知道打咧。”
听到这句话,我强迫着自己迅速冷下了脸,然后撇过头去,因为我害怕,我会去遵循父亲的意思给他们打电话。
我强迫自己冷淡的神色被父亲看到了,因为我用余光看到了他脸上的不理解。他不理解我为什么要强逼着自己去选择冷漠,因为他不知道,与他们亲近对我来说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他不知道我内心经历了什么。
晚饭后,程跃抬头看了看我卧室顶上的摄像头,说:“今晚还是去我那儿吧。”
我正有此意,于是点点头。
我翻了翻衣柜里寥寥几件我的东西,都是一些再也不会穿的年少时的衣服,我将它们装在了塑料袋里,打算带出去扔掉。这些东西扔掉以后,这衣柜里就再也没有什么东西是属于我的了。
曾几何时,我很喜欢往家里面屯东西,每次东西多到装不下了,在外面漂泊也不方便,我就会带回家里放着,当初带回豆豆也是一样的心情。而现在,我想把这里面属于我的痕迹全都抹掉。
事实上或许根本用不到我动手抹掉,这个家里面的一切都凌乱混杂在一起,不分彼此,早已看不到任何属于我的痕迹了。
回到潍城以后,程跃带我去逛摄影店,敲定店面以后,造型师看了看我已经越过腰际的长头发,为难的说:“哎哟,你这头发可太长了,弄造型可麻烦,你用不用剪一剪啊?”
她在我背上一比划,“剪到这个长度正合适。”
长头发留了太久,我不舍得剪,将眉头皱起,说:“不要。”
程跃过来扶着我的肩,又捏捏我的脸颊,说:“还是去剪剪吧,你掉头发太厉害了,再掉就掉光了,想留的话可以等拍完照以后再留,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