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唯璨烟瘾忽然犯了,干脆把车停在悬崖边,打开车窗抽烟。
他很少做这种浪费时间的事情,但是心里也没什么愧疚感,手肘随意地伸在车窗外,看着淡白色烟雾绕着圈,一阵又一阵散在风里。
烟是陆峥从国内带过来的,软中华,六十块一包,他读大学的时候从来都不舍得买,每天也就是白沙和利群换着抽。
燥热无风的夜晚,天空是干净透明的深蓝色,云层模糊,遮住星星,唯独悬在其中的月亮,经年累月地发着光。
车前灯亮着,照出雨后泥泞的黑色路面。周唯璨微微眯起眼睛,视线透过手里燃了一半的烟,看到了发生在许多年前的画面——
闷热潮湿的雨夜,吱呀作响的单人床,她靠在自己胸口,长发汗津津的,脸颊微红,像小孩抢玩具那样一把夺过了他手里刚点燃的烟。
烟雾缭绕中,她拿起那支烟,用力吸了一口。
然后皱着眉头开始咳嗽,抱怨这也太呛了,没意思,不好玩。
来到东非接近一年,周唯璨很少想起从前的事。
这里没人认识他,也没人知道他的过去,只把他当成一个普普通通的援非志愿者。时间久了,他也快要想不起自己是谁了。
周唯璨咬着烟,在月色下打量自己的手腕。
青色的血管静静伏于此处,脉络清晰分明。他用手指轻轻点了一下,心想,在这个地方划一道口子,除了流血时那几秒的快意,怎么可能真的排解痛楚。自欺欺人而已。
六年过去,她怎么还是那么脆弱。
六年又有多久?
她像一个坐标。
时间绕着她兜圈,跨不过。
抽完手里最后一口烟,周唯璨拿出手机,回想着刚才检查病历本的时候,紧跟在她名字后面的那串联系方式,准确无误地在拨号键盘上敲出那个手机号码。
这么久了,她的号码还没换。
不过他好像也没什么资格说这些,毕竟他自己也没换。
指尖就放在绿色的通话键上,迟迟没有摁下去。
周唯璨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静静地坐在车里发呆。
前方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峭壁,两旁是影影绰绰的山峦叠嶂,头顶飞悬着已经存在了亿万年的银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