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然把周婉如唯一的遗物,留给了她。
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是不一样的。
眼前的一切都变得雾蒙蒙,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又被含入唇齿,混合着唾液,争先恐后地融化。
最后,周唯璨咬了一口她的舌尖,放开了她:“哭什么?”
云畔没有回答,努力平复着呼吸,半晌,答非所问道:“你会觉得累吗?”
刚才在浴室里的争执历历在目,她有些沮丧,“我可能永远都会这样……上一秒还好好的,下一秒就开始控制不住地发脾气、摔东西、钻牛角尖,我可能永远都做不了别人眼里的正常人,不管有多努力……”
“不用管别人怎么想,在我眼里你没有不正常,生病也没什么大不了,慢慢来,我陪你。”
周唯璨摸了摸她的脸,语气里是一贯的轻描淡写,让她感到无比安全,“杯子碎就碎了,我再给你做新的。”
他好像一直都是这样。
不像医生护士那样对她过分小心谨慎;不像云怀忠那样在她面前总是充满悲伤;不像赵佩岚那样偶尔流露出同情的眼神;也不像谢川那样总是担心自己会说错话。
所有人都把她当成一个娇贵的瓷娃娃,当成一颗随时会引爆的定时炸弹,当成一块无处安置的烫手山芋,只有周唯璨常常会让她忘记自己有病,会让她以为自己很健康,很正常。
耳边又回荡起分手那天,他曾经说过的话。
——别怕,会好的。
在心里将这句话又默念了几遍,勇气连根错节拔地而起,筑成坚不可摧的楼阁,步步紧逼的黑色阴影消散在空气里,那堵无形的墙也跟着轰然倒塌。时间不必再倒退,错误不必再纠正,遗憾不必再弥补。
他就站在那里,眼里盛满她的倒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再也瞧不见曾经似是而非的寂寞或空荡,再也不用担心一伸手就会扑空,仿佛永远都不会离她而去。
心口变得滚烫,灵魂也被填满,云畔不由自主地抱紧他,把泪水全部抹在他领口上:“我们真的和好了,对吧?”
周唯璨说:“对。”
“以后再也不会分开了,是吗?”
周唯璨说:“是。”
“无论发生什么?”
“无论发生什么。”
眼泪止住了,不安消失了,就连墓园和鬼魂也不再让她恐惧了,云畔将所有的重量都放在他怀里,卸下所有的动荡和疲惫,断断续续地哽咽:“你知道吗?有一只企鹅,被关在冰箱里……怎么都出不来……她很害怕,有好几次,都以为自己会被冻死……”
她说得很乱,很没逻辑,前言不搭后语,可是周唯璨仍然听得很认真,没有半分敷衍。
到了最后,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什么,而周唯璨偏过头,又叫了一声她的名字:“云畔。”
每一次他这么连名带姓地称呼她,就代表他很认真,云畔对此心知肚明,于是抬起头,望向他。
游离的夜色被框进他眼底,无处逃匿,周唯璨吻干她的眼泪,嘴唇贴在她耳侧,轻声说:“我爱你。”
第81章夕阳无限好
二月上旬,画室如期开业。
试营业期间,美术老师人手不够,因此云畔一周被排了五天课,是针对艺考培训的进阶素描课程,每天两节课,每节课三个小时,课程整体来说还算轻松,就是课后的改画和答疑环节让她很不耐烦。
云畔读书的时候辅修了很多美术相关的课程,包括去了澳洲也一直没落下,因为写生能让她静下心来,没事做的时候,她坐在画板前一整天都不会腻。
但是她不喜欢教别人,尤其是那些毫无审美,只会吵吵嚷嚷的高中生。很多次,她面对着那些糟糕至极的作品,真的很想劝这些小孩迷途知返,放弃艺考。
金茂大厦位于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寸土寸金,画室走的也是高端路线,收费很高,美术老师的履历全部都是一流的,服务自然也是全方位的,中午和晚上都会给学生统一订餐,还有下午茶时间。
吃饭的时候,盛棠频频安慰,生怕她一不高兴就撂挑子不干了:“畔畔,你再坚持一下啊,千万别跟那些小屁孩一般见识,条件合格的美术老师不好招,我得亲自把关。等回头招够人,就给你改成特约title,到时候你什么时候有空什么时候来就行。”
赵佩岚得知她投资了这家画室,剪彩活动的时候特地过来露了个面,给足了排场,不过私底下却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拉着她的手不住地劝说:“会不会太累了呀?畔畔,你的身体……不适合强度太大的工作,你先做段时间,要是不开心的话就别做了,还是回公司来上班吧,挂个名也无所谓的,时间肯定比当老师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