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你就是说了,我都记着呢,别想抵赖。”
周唯璨低低笑了,没再逗她,“嗯,我说了,没想抵赖。”
那晚他们漫无目的地聊了很多,云畔对于这场难得的双人旅行很兴奋,即便困到睁不开眼睛,还是不愿意睡,最后趴在他胸口,以求知的语气提问,周老师,我还是搞不明白,引力波的定义究竟是什么。
当时周唯璨一只手勾着她的头发绕圈,对她说,如果把宇宙想象成是一个巨大的蹦床,这个蹦床的布料材质就是时空,而引力波就是在这个时空蹦床中泛起的涟漪。紧接着,又问她,把一个保龄球和一个乒乓球分别放在这个蹦床上,哪个会沉得深一些?
云畔不假思索地回答,当然是保龄球。
他点头,说宇宙中也是如此,质量越大的物体产生的时空弯曲就越大。比如黑洞可以把空间扭曲成一个“无底洞”,任何东西只要“掉进去”,就再也出不来。
说话的时候,甚至能够感受到从他胸腔传出的浅浅的共振。
而他的神情和多年以前山顶看星星的那晚,回答她洛希极限的定义时同样认真,耐心,毫无敷衍。哪怕这些于他而言只是最最基础的物理定义。
那群小学生也没享受过这种一对一单独辅导的独家待遇吧。云畔钻进他怀里,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去了很多地方。
被誉为“观鸟天堂”的纳库鲁,数以千计的火烈鸟在湖面上振翅起飞,翅膀迎风燃烧,青灰色的湖水同样被染红,像极了沸腾的火海,或者流淌的落日。
连着拍了一堆照片,云畔转身,发现周唯璨歪了点头,正在看她。好像除了看着她,再没有什么值得分神的事了。
漫天都是燃烧的红色,唯独那双眼睛漆黑而明亮。
隔天去了马赛马拉,没有听取工作人员的建议参加safari,而是选择自驾。
园区占地面积很大,丛林密布,拥有数不清的分岔路,但是周唯璨对路线显然非常熟悉,方向感也很强,悠闲地行驶在开阔的草原和河岸森林中,并没有出现迷路的情况,轻易找到了各类动物经常出没的区域,看全了非洲草原上的“bigfive”。
其中有一头灰褐色的大象在懒洋洋地散步,径直走到他们的车旁,长长的鼻子近在咫尺,云畔指挥周唯璨摇下越野的敞篷,对方依言照做,却在她试图伸出手去摸大象鼻子的时候,毫不留情地制止。
最后云畔只好退而求其次,让他给自己和大象拍张合影。
还看到了成群迁徙的角马,队伍一望无际,浩浩荡荡,绵延不绝,车子开了好几分钟都望不到头。轰隆隆的脚步声响起,仿佛能够踩破地面,沉入地心。
云畔看得目不转睛,当赤道边缘的阳光迎头照下,属于自然和原始的生命力似乎能够融入她的皮肤和血液。
这种震撼到一生一次的场景很难不让人热爱生命。
总的来说,内罗毕已经算是东非最发达的城市,街道路面整洁有序,高楼大厦随处可见,很多商铺甚至还能手机支付。
他们在街头淋着雨四处闲逛;在手作坊挑选捕梦网;在超市里买了一堆当地特产的咖啡豆,里面的莓果酸质味道很特别;一晚上在街边连着吃了三个andazi,椰奶和炼ru的组合甜得发腻,周唯璨被迫尝了几口,剩下的被云畔面不改色地吃光。
当然也遇到过突发状况,是在肯尼亚的最后一天,云畔的卸妆水用完了,他们跑了三家商场,最后总算从thevilgearket买到熟悉的牌子,顺便挑了几样伴手礼。
从商场出来,周唯璨站在路边回复工作消息,在他身后,一轮红日坠入地平线,只余天边模糊的残红,渗透云层,拖曳一条长长的尾巴。
云畔拎着购物袋,站在旁边拍他,拍落日,自得其乐。
出发之前,他剪短了一点头发,碎发不再遮眼睛,鬓角有点刺,她总是忍不住用手去摸,用脸颊去蹭。
意外应该就是在那个瞬间发生的——
一名看起来最多十六七岁的当地少年与她擦肩,肩膀碰到的同时,云畔听到很轻的声音,呲啦一下,她低下头,发现少年手里握着一把折叠刀,正在划她手里的购物袋。
卸妆水是她好不容易才买到的,被偷走也太倒霉了。
这是她的第一反应。
其他的就都来不及想了,因为周唯璨反应比她快得多,身体绕过她,一把揪住少年的领口,把他轻飘飘地拎起来,还不忘攥住他的手腕,似乎是怕刀尖转向云畔的方向。
那把折叠刀很听话,手腕翻转间,云畔听见喀嚓一声,是类似脱臼的声音,少年反抗失败,刀尖垂直下坠,咣当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