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抽烟一边闷咳,说出口的话,却又那么凉薄:“我要把她送出去,去跟她妈妈过。”
“这样对你也好,对小远也好。”
“啪”的一声,手中的水杯猛然坠地,陶知晚慌张转身,忍着夺眶而出的泪水,被率先冲出来的林梅大声喊住。
“枝枝!”
她茫然停下,薄弱的肩膀抑制不住发颤,直到身后脚步声靠近,陶大勇粗糙的大掌将她按在怀里,他同样也颤,也在哽咽,是比她更激动的频率——
“走吧,去找你妈妈吧,走吧。”
她涕泪横流地抬起头,抓着他的衣袖质问:“爸爸你不要我了是吗?你不要我了吗?”
这句话,和她脑海里,她噩梦中,无数次出现过的那个小小女孩的悲泣声重叠在一起。
那天是她最后一次见到她的妈妈。
陶知晚从未想过,有一天她的爸爸也会抛弃她。
她愤怒推开上前安抚她的林梅,尖锐的话不假思索便脱口而出,是独独对着他们的——
“我碍着你们的事儿了是吗!”
“所以你们合起伙来要把我扔掉是吗!”
第一次,在长辈面前,她歇斯底里,她崩溃大哭,她不再是大人们所引以自豪的安静乖巧的模样,她胡乱擦拭脸颊泪水,一步步后退,退到玄关处,扭头夺门而出。
这个家,她再也不想回来了。
那年冬天的第一场雪花,就那样无声无息地飘满了街头。
陶知晚穿着单薄的衬衣,紧紧抱着瑟瑟发抖的自己,她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嚎啕痛哭着,像个被人丢弃的洋娃娃,她没有任何目的和方向,诺大的城市,感觉哪里都不属于她。
不知过了多久,连意识都开始变得麻木,她走着走着,竟然不知不觉地来到了江愿住的小区门口。
那时他是一个住在市中心的一栋小别墅里。
有一年假期,他心血来潮请全班同学开party,就在他家里,陶知晚也被他生拉硬拽地弄了来,可这条路,分明离她家那么远,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在意识混乱的情况下一步步地走过来的。
直到脚步声顿在象牙白的屋门前,她望着门铃,冻得通红的手指颤抖按了下去。
一秒、两秒、三秒、四秒……
陶知晚屏息注视着屋门。
“砰”的一声。
直到裹着睡毯惺忪着睡意一脸烦躁的少年打开屋门的那一刻。
她毫无征兆地扑进了他瞬间澎湃而起的胸膛。
纷飞的眼泪洒满他僵硬又温暖的肩窝。
她哭着喊着他的名字。
“江愿……江愿……”
她说他们都不要我了。
不要我了。
说了一遍又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