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静谧的氛围中,针掉落在地上的声音仿佛也能被听到。
“砰!”
昏暗的灯火下,安柏慧忽然在司吉月面前跪了下去,她跪的力道极重,膝骨与青石砖碰撞在一起,发出脆如铜音的声响。
司吉月吓了一跳,连忙跳开,有些炸毛地看着安柏慧。
安柏慧目光依旧直直地注视着司吉月,她神情沉静,却带着一股令人无法拒绝的力量,安柏慧对司吉月郑重说道:“我知道您和李星火是仙域的修行者,李星火和李家又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关系……但是能否看在这孩子、看在大梁千千万万个姑娘的份上,请尊者不要插手大梁的事。”
“……”司吉月的目光从兰姐儿身上收回来,想拉安柏慧起来,但是她始终不肯,两眼定定地注视着司吉月。
司吉月手足无措,败下阵来,“……好好好,我向你保证!我和师兄不会插手,过几天我们就要走了。”
得到她的保证以后,安柏慧这时才站起身,司吉月始终看着她的脸,抿了抿唇,问:“你做的这些事,真的值得吗?”
安柏慧静静地看了她半晌,兀地笑了:“您什么都不懂啊……”
她的目光望向窗外的月亮,半是玩笑半是自嘲地说:“说是‘体验’,您其实也只是图个乐罢了,虽然您也是女子身,即使被当作‘物品’辗转相送,您心里也不会有什么波动吧?”
安柏慧直视着司吉月的眼睛,“因为您知道这些人其实不能把您怎么样,修仙者看向凡人的目光里难免带着俯视,你们看待我们,恐怕与看待蝼蚁没有什么区别吧。”
司吉月下意识想要摇头否认,可还没等她说出话,安柏慧的目光就再次追了过来,她那双眼睛好似会说话,脸上带着笑意,说:“因为您心里再清楚不过,这种肮脏、混乱、黑暗得一眼望不到头的人生,只要自己想,便可以随时脱离出去……但是我们不可以,对大梁的女子而言,这不是泥潭,是深渊。”
司吉月像是被刺痛了似的向后缩了一下,嘴里刚刚要说的话也咽了下去,她急促地呼吸了几下,无措得像一只被海浪扔上岸的小螃蟹。
看着司吉月那张茫然委屈,和兰姐儿有着几分神似的脸,安柏慧沉默片刻,还是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司吉月的脑袋。司吉月像是触电一样弹开,然后因为自己的动作愣了一下,然后结结巴巴地说:“有……有人来了……我先走了!”
她逃也似的冲出门外,跑到安柏慧院里的槐树树枝上,捂住自己激烈跳动到有些疼痛的心脏,出了好一会儿的神。
安柏慧的那一番话给她的震撼极大,在这个寂静的夜晚里,司吉月沉默了许久,第一次开始审视自己、整个仙域、还有身边的所有人,安柏慧的话一遍遍在脑海里响起,司吉月感到自己身体里的骨头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坚硬,以至于顶得她有些疼。
司吉月余光里看到陆文山带着点醉意走进安柏慧的房间,也模模糊糊地听到两人关于兰姐儿裹脚的事,发出的剧烈争执声。但是因为已经做出了承诺,她犹豫片刻,还是决定不再多听,司吉月稍微用了点灵力,跃上屋脊,往远处走。
片刻之后,她回到自己作为‘司姨娘’的小院里。
一推门就遥遥看到床上熟睡的自己,司吉月有些意外,走近一看才意识到是幻术。
小修士从房顶跳下来,对她拱手行礼。
“白鹤山的幻术果真厉害。”司吉月由衷称赞,“那孩子呢?”
小修士嘴角弯起又强装严肃地放平,“已经送回来了……我已经对这位姑娘用过清除记忆的法术,尊者放心,她不会记得今天的事。”
司吉月打开窗户,探头看看熟睡的小丫鬟,点了点头。
随后小修士又回了原来位置继续“监视”司吉月,司吉月也装作一无所知。门派之间的纠葛不管有多深,落在互不相识的两个人身上又能有多大的恨?相互配合配合交差得了。
既然已经被安柏慧识破了身份,也就没有继续演戏的必要,司吉月想起李星火交代的话,便御剑出了摄政王府,去远离盛京的郊外去找乾坤袋。
司吉月很快站立在群山环绕的一块平原当中,天空下起毛毛细雨,四周寂静,让她想起了舟锡山上的那场小雪。
这里灵气远不及仙域充沛,因而每一丝灵力的使用都要慎重,司吉月熟练地捏出手决,散发着淡淡金色的元神就从丹田处慢慢浮出,因为只是元婴期,所以司吉月的元神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背着剑,和她长得一模一样。
修士的肉身和元神是可以分离的,甚至可以将元神分散成千千万万缕分神,越是修为高深的修士,对元神的运用就越灵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