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凝!”心中刚下完结论,教室后方就有人喊了这么一声。转头看去,那人正好看着我的方向把一个东西扔了过来——将东西稳稳接住的正是我左手边的邻座,那个当众和人亲吻的怪人。
“谢了!”扔东西的人道。而怪人点点头,便摆弄起了手里的机关锁。
我愣住了,就这么一个不起眼的人,这个让我一开始就联想到了璩绍的怪人,什么月更公子,竟然就是我一心想和他重逢相认的阿离哥哥!!
察觉到我的目光,江小凝抬头给了我一个威慑的,不耐烦的眼神,而后就再度玩起了手里的机关锁。——他就是璩绍,璩绍就是他!我的阿离哥哥真的只是一个和璩绍一样的人!
我承受不住地起身逃离了教室,刚躲到没人的地方,便止不住地闷声掉起了眼泪。随之而至的是起伏越发剧烈的情绪:震惊,欺骗;只好匆匆从药囊里取了一粒丸药服下……
——
临行前,雍祝夫人拢共给了我两封书信。除了那封能让书院的大司乐对我照顾有加的入学荐书外,还有一封给他儿子的家书:“……到了书院后你就是你阿离哥哥的远方表亲,他看了这封信后自会好好照顾你的。”
“阿离”是雍祝夫人和江叔叔的独子,江小凝的小名。他不仅是简中人尽皆知的玉面郎君,也是我来彼泽书院前就一直期待能与之重逢的故人。
“阿离哥哥”——雍祝夫人还试图用这个称呼勾起我的回忆,却不知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他,这些年来也从未放弃通过各种渠道打听他的消息。
但这一刻来得太突然了。我以为自己来到书院后可以先从一个久居深宫,孤陋寡闻的人慢慢增长见识,变成一个有资格做他的朋友的人;然后再去靠近他,认识他,赢得他的青睐。为了能让我们之间的交往足够纯粹,我甚至不打算提前转交雍祝夫人的家书。可我没想到事实竟是这般,当年的红药公子,变成了月更公子,更可怕的是,变成了璩绍……万分期待的奖赏变成了折磨。
--------------------
苏玧,玧(yun,三声),赵承筠,筠(jun,一声),雍祝夫人,雍(yong,一声)
第三章七窍锁(上)
——
在药丸的效用下,我把自己从情绪的翻涌中剥离出来,冷静地看着那些兴奋,担忧,焦虑,惶恐……各自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一重重扑来,却不等击中心脏,就已经无力地疲倦枯萎,如同还来不及盛开就凋谢的重重花朵……彼时那堂课上到一半,恢复平静后我才发觉自己方才为了掩盖药丸在嘴里留下的苦味喝了太多茶……
课后和同学们打听溷厕的方向,才发现女弟子们去溷厕都是一大群人相约一起。很快我就明白了这其中的缘由,却怎么都难以习惯。好在有了一起上厕所的情谊基础,我很快就和女孩子们亲密起来。大家一起相约去溷厕,回斋舍,去食堂。他们很乐意帮我熟悉环境。因为他们,我知道了食堂哪个窗口的饭菜最好吃,哪位先生不介意上课迟到,什么时候最适合去上厕所……还有苏玧在书院里的口碑,以及江小凝最近这段风流韵事的前因后果。他们还帮我支招位子被霸占时怎么赶跑那个专为了江小凝才来书院的,名叫林秀的女弟子。可惜他后来再也没在我们教室出现过。
同时因为国史课上的意外表现,同学们对我产生了兴趣。他们问我是怎么写出那篇文章的,问我之前师从何人,上过几年学,又是为什么来书院;还说起国史课的裴先生在这书院里何其严厉,又何其难对付。看来裴先生最擅长用各种轻描淡写的方式对犯了错的学生当面羞辱,轻则训诫,重则体罚,就像方才那样,害得学生们上他的课时总是如临大敌。所以裴先生这次吃瘪,才给了大家这么多的安慰和快乐。
看样子即便来书院的决定是个错误,自己也已经顺利渡过了这开头的第一劫。
虽然阿离哥哥生硬冷漠,充满了不屑的态度让人只想敬而远之。但既然认出了他,我还是决定花费时间接受这个事实。不管怎么说,阿离哥哥不是璩绍,他不是璩绍,他不是。天底下像璩绍那么恶劣可恶的人只会有一个……吧?
经过几日的观察和相处,发现江小凝不仅轻浮冷漠,还十分无礼。他讨厌吵闹,所以好几次霸道地驱赶待在我的位子上和我聊天的朋友。我开口反驳他这教室不是他一个人的,他却神色复杂地冷笑着,看着我不说话。不愧和那天的林秀的一对,一样地不肯听人说话,只用装聋作哑在自己面前竖起了铜墙铁壁。
朋友们讨厌争执,一面小声让我别和他计较,早乖乖去了教室后面。江小凝却趁机把手里的机关锁给我:“你能把这个给解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