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因为地方小,上头的眼睛看不见,下面的声音也传不远,不容易被人注意,才反而会有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收获啊。万一这河豚在这大泽县就是个寻常之物呢?”
雎献思索着点点头,恍然大悟地笑道:“嗯……这看似不起眼的大泽山,确实有一些意外的收获。”
早市回来的路上,正坐在牛车里打瞌睡,车就无端停了。睁眼一瞧,还远没有到白鹭飞。阿淙:“小姐稍等片刻,这儿是医馆,这外头都是病人。”
仰头一看,被人群张望簇拥着的门店前果真挂着一张“仁心医馆”的牌子。而自医馆的门前阶前延伸至主道上,老老少少站着坐着甚至躺着的,有人作伴或形单影只的,哎哟哎哟叫个不停或神情肃穆、一脸沉重的,全都多多少少流露出了病态。
雎献:“这么多病人,想必这儿的医生医术很高明。”
阿淙:“正是呢,听说这大泽县就数这仁心医馆的仁老先生医术精妙,救人无数。”
“正好,那我们也进去瞧瞧吧。”
雎献惊讶地挑了挑眉,从腰带里摸出一枚碎银子,走过去不动声色地把银子塞到那引路的门童手里——这手法我还是第一次见,不过看样子还挺好使——那门童抬头看了我一眼,果真越过了其他病人热情地迎过来:“小姐这边请。”
周围人埋怨而隐忍的眼神中,我被阿淙扶下牛车,走进了医馆。穿堂而入,一位老先生正拈着胡须为前一个病人诊脉。轮到我时,我直言道:“先生,其实我来不为看病,只是想请教一句,此地开医馆看病人,需要些什么手续。”
老先生听了这话,眉头用力一挑:“……开医馆?姑娘不看病就请出去,还有这么多病人等着呢!”说着严厉地瞪了一眼引路的童子。
我:“先生请听我一言。我家有位大叔,曾在宫中做过医官,做过几年医丞。手中还有医丞掌官印信为证。最近回彼泽山来办事,要在这里待上半年左右。平时赋闲在家,实在无事可做,闲不住想给病人看诊,却不知该怎么做。”
老先生愣了一下,回过神来:“你说的这个大叔,叫什么名字啊?”
我:“晁恒之。”
老先生摸摸胡子,睁眼越发仔细地瞧我:“你当真是为了你家大叔的事来的?”
“正是。”
老先生提笔写了一张条子:“若你家大叔有意,你所言不虚,让他凭这条子到这儿来找我。若真是个人才,我仁心医馆便诚心聘他坐馆。”
……一行出来,阿淙才问:“怎么说?”
我把条子交给他:“有着落了。”
阿淙拿着条子看了半天,又叹道:“小姐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不过,你也该和我们商量商量才是,幸好没被人家给赶出来。”又问:“是怎么想起这回事来的?”
我:“晁医士此来彼泽山本就是大材小用,那天又看他看鱼看得打呵欠,还整日唉声叹气的。昨天便和他问起了这事。他自己也很愿意找点事做。本来要吩咐你出门问问的,结果你做牛车去了。今天这一趟真是来得正好,这下事情有眉目了。”
雎献这时站在牛车边上,歪着头无声地看着我,似探究,又似不解。
我:“怎么了?”
雎献立刻收回目光,摇摇头,眼底漾出一个幽微而隐晦的叹息:“没什么,只是觉得小姐所思所想不同常人,令在下有些惭愧。”
“……”
回到白鹭飞,和雎献在后巷口分了手。我心中余波未定,只来得及问阿淙一句:“你觉得,雎公子这个人怎么样?”
“雎公子,看上去倒是周到体贴,有情有义。不过小姐,依小人之见,如今小姐看着有白鹭飞这么大的身家,不怕没有人对你好,就怕别人对你的好是别有用心。”
我想问的是这个人可不可靠,值不值得托付,不过嘛,他这话说得也在理。
这天傍晚,算算也差不多是书院里晚课结束的时辰,葛聂一行又下山来了。这回一起的,还有十来个素日里和我有些交情的同学。
众人见了我少不得嘘寒问暖一番,又是送补品偏方,课堂笔记的,又是提及书院里先生们对最近这事看法的,又是关于这白鹭飞的种种恭维和猜测……闲谈一时,便在大堂里吃过晚饭。而后,吃着茶点的当子,又有人问我几时能回书院去。只道:“我看小玉今日的模样,已经恢复了七八分精神,也该回书院去了吧?”
刚说这话,与之同席的同学便咳嗽了两声,意欲阻止。而另一边的苏玧索性冷了脸。
我也不知他们在打什么哑谜,只觉得心怀感激,道:“我也想回,不过这还要看医生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