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这一夜四人具体聊了些什么。事后只听英子转述,说雎献酒量很好,曾随六王子出征而来到了拂灵洲。虽然九死一生才建立了功业,却还是不被家中父亲肯定。又因对于拂灵洲和戚国未来的发展感到担忧,这才远离了家族中的勾心斗角,兄弟间的尔虞我诈,不远万里随着拂灵洲的商船来到了昭越。
而这期间不光被家族抛弃,被长官嫉妒,被同僚构陷,这一路来更是遇到了种种不平之事,叫他哪怕身怀武功,也吃尽了苦头,受尽了委屈。
……看着苏玧和喓喓满脸无奈,尴尬不已的样子,我几乎能想象出聂英子冒冒失失刨根问底的样子。可他本人却对此浑然未觉,反而一说起这些来就滔滔不绝,激动万分,对雎献的崇拜和仰慕也是溢于言表。之后还摩拳擦掌地说要替这位堪称当代游侠之楷模的雎公子写书立传。哪怕立刻就遭到了对方的当面回绝,却还是迫不及待地购买了一批上等文具。还暗暗嘱咐我们要多多了解这位雎公子,再把信息透露给他,好整理成文。
“……他现在不同意是现在嘛,等我写出成果来,再叫他品鉴一番,凭我对话本的研究,肯定能把他的故事写得丝丝入扣,动人心弦,感人至深……到时候他看过之后保准会同意的。说不定看到自身的经历被写出来后如此曲折离奇,还会感动流泪呢!说不定他还会被我的真诚和努力所打动,就此和我成为知音呢……”
看他如此兴致,我和喓喓都不忍给他泼冷水。只苏玧较真道:“……那人家要是还不同意呢?你岂不就成了白费功夫?”
聂英子:“你怎么就知道人家不会同意,我会白费功夫?!少说这种讨厌的话了!”
……其实我倒觉得没有必要继续劝阻。聂英子虽然很爱看话本,对写作却一窍不通。毕竟就在同一天,我和他讨论起他给的那些话本,才知道他对这些话本的欣赏和感动几乎全都建立在一些矫饰痕迹十分明显的,虚假而夸张的情节上。而对于词句的错用谬误,故事背景的矛盾之处,情节进展中的疏漏,以及主人公的偏执愚钝全都不在乎。“这石榴女想报仇为什么不去报官呢?一个人为了学功夫蛰伏八年,还被迫做了师父的妻子,也太离谱了。……什么官官相护,官场险恶?我看江湖也挺险恶的!还有,这慕容四娘为了弟弟委身恶人,后来弟弟都走了为什么不找机会把那恶人杀了呢?还替人生儿育女,等着弟弟回来搭救……至于什么天狗食日,湖水就会变成血水,误饮了血水就会变成妖魔,那一年湖水变红是因赤藻滋蔓所致,和人妖魔化可没什么关系……还有啊,究竟是什么宝贝玄铁能不被火融的?若真能不被火融,无坚不摧,这东西又是怎么被锻造磨砺出来的……”——这些问题他一个也答不上来。
聂英子没法替我解疑;引用原文时虽然念得自信又顺畅,也还是一本正经地认错了好几个字。看到我们被逗笑了,还气得吹胡子瞪眼,索性把送我看的话本统统收了回去。害得我只好把那些不解和悬念咬咬牙吞进肚子里。
所以,照他这个马马虎虎,不求甚解的样子,不知几时才能写出一本像样的话本。而若他真的肯潜心学习写作,更是好事一桩,到时候再和他解释清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也会容易得多。
苏玧却似乎对此耿耿于怀:“你对这雎公子的事这么热心,不会是移情别恋喜欢上人家了吧!”
聂英子轻蔑地横了他一眼:“胡说什么啊,你以为我是江小凝啊,动不动就移情别恋。我只是崇拜他,羡慕他有立身之本,能自由洒脱地闯荡江湖罢了。”
苏玧:“别扯小凝,一个人的情感本身就变化无常。你对那张生又只是单相思,没有任何约束,要移情他人何其简单。”
聂英子:“你烦不烦啊,我都说了只是崇拜嘛。难道你不崇拜雎公子吗?人家和你年岁相当,却已经是个了不起的大人了,还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侠,哪像你啊。我不崇拜这样的人难道去崇拜你,崇拜江小凝吗?”
苏玧:“你别着急嘛,我只是担心你喜欢上这样居无定所,行踪不定的人会没有结果,自讨苦吃,才提前告诫你一句。再说常言道,崇拜乃喜欢之母,你说不定就是在自欺欺人呢。要看认清自己的内心,才能趁早悬崖勒马,免于越陷越深嘛。”
聂英子:“那我还崇拜喓喓呢,难道也要悬崖勒马?”
“哎哟,喓喓是女的嘛。”
“女的怎么了?你看不起人!”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聂英子:“哦,我知道了,你们男的是不是真的就以为天底下但凡是发生在一男一女之间的感情,就统统与男女之情有关?可笑,狭隘,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