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并未如预想般在书院里见到雎献,吃饭时心里只空落落的。喓喓和英子也说起此事,喓喓漫不经心地道:“这家伙不会是怕见官,自己躲起来了吧?”
聂英子大惊:“怕见官?他犯什么事了?”
喓喓这才将葛大人要见他的来龙去脉一一尽述。又道:“这家伙空有一身武艺,却实在胆小,我母亲又不会吃了他!”
然而又无暇追究。心中盘算着要趁琼音阁在山下逗留尽快完成茶谱,这样舅舅听到我不肯回京的消息时,看到我为他亲手抄录的茶谱也能心中宽慰些,从食堂出来后便照旧在喓喓和英子的陪伴下来到了藏书楼。
一行来到藏书楼下,那株伫立在旁的古银杏夏来荣盛非常,越发地雄伟壮丽,近看更是遮蔽了半边苍穹,可称满目苍然秀色。可往日里倚着树荫闲坐于阶前看书的弟子却不见踪影。只几个人站在活墙跟前,指指点点地围观。才见那一面活墙上的文章告示尽皆湿毁,墨痕重叠,字迹污染,纸张或摇摇欲坠,或残缺起皱。而彤官正支着梯子,操着刷子,挂着水壶,艰难地清理高高的墙面。
“这是怎么回事啊?”我仰头问起。
彤官低头一看,上一刻还和粘黏在石墙上的那些纸张残屑较真斗狠的脸,顿时就阳光明媚起来:“玉小姐!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这是怎么了啊?”
“还不是前天那场雨。前天刚好要将这些文章都拆下来,重新誊抄了再一一贴上去,谁知白天拆了桐油琉纱纸,当晚就毫无预兆地下起了雨,真是倒霉……”——原来这活墙上张贴的那些文章长日里风吹日晒,自然而然就会开始发黄朽化,字迹模糊,所以总要定期更换。
看这面墙满目狼藉,又高又阔,便不免为彤官担心起来。“这些全都你一个人做吗?怎么不找几个帮手啊!”
彤官:“我们先生正有此意呢,只是还没来得及。”
喓喓这时一把拽住身边的聂英子,自发道:“我们来帮你吧,反正也是闲着。你的刷子哪里来的,我们先帮你清理底下够得着的地方。——怎么了,你刚才不是还说没事干吗,这下有事干了。”聂英子皱了皱鼻子没说话。彤官闻言却激动得差点从梯子上摔下来。也不客气,当即就兴高采烈道了谢,又答应给二人煮茶做点心。
聂英子只好不情不愿地哎呦一声跺了跺脚:“奇怪了,学正大人不是会预测晴雨吗?怎么还会出这种倒霉事啊!”
彤官头也不回地应道:“正是呢!之前可没见过这么突然的雨,叫人猝不及防的。”又道:“玉小姐就别再这儿待着了,赶紧上去吧,这儿晒得慌,又有纸屑迷眼。”三人一行往上走,喓喓欢快地取笑聂英子道:“你不是还要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女吗?这可就是不平,别以为什么侠义二字就是拔刀这么简单。”聂英子受教地“哦”了一声,又轻轻叹了口气。
上藏书楼来,表明了自己的来意。学正大人还担心我大病初愈,不好为此劳神,可看我坚持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
第三十三章回书院(下)
藏书楼的香气——
只有闻到这种宁静恬淡的香气,才能清楚地知道自己置身于仿佛世外之地的藏书楼。抄录完了当日学正大人口述的部分,正待要重新校阅前面的内容就没忍住闻着空气里淡淡的熏香伏在案头打起了瞌睡。醒来时,书案边上,忙得头脸一片凌乱,汗渍斑斑的喓喓和英子也相互依偎着,靠着墙睡得正沉。旁边的案头还有几张两人胡写乱画的草稿,而案炉里的青烟已经杳然沉寂。
这里才一动作,喓喓就醒了,连带着英子也被闹醒了。又听彤官说快到敲铃的时辰,一行才揉着眼睛,告别离去。
下石阶时留意着活墙,检看喓喓和聂英子这一中午的成效,却见一个熟悉到令人心动的身影负手站在阶下,同样仰头看着石壁上难辨本来面目的残章。
“雎公子!”聂英子最先叫出声来。引得站在阶下的人也朝我们看过来。心里激起一层浪,人立刻精神了。我脸上漾起一个不自觉的笑,又慌忙理了理头发,思索着该如何遮掩额头的睡痕。
聂英子一走近了便问:“雎公子,上午怎么没见你啊?你怎么还穿着这身衣裳啊!他们没给你发学服吗?”
雎献笑道:“我不是来上课的,是来教课的。——你们书院的大司乐听说我会点功夫,便让我来代几天体育课。”
聂英子倒抽了一口凉气,噎住了,又转头看看我们:“这么说,你现在是我们的老师了?那我们岂不是……要叫你一声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