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虽然不能找鹿来代步,但可以让找个帮手来给我引路。
我找出哨子来吹了一声,不一会儿,果然一只乌鸦飞了过来。鸟儿在我头顶盘旋了一阵,便啊啊叫了两嗓子,引我朝某个方向走去。“谢谢你,不过你能不能稍微等等我,我怀里还抱着一只兔子,又腾不开手,又没有你的翅膀。还有啊,带的路能不能别太难了,我过不去……”我既是和乌鸦说话,也是和自己壮胆。
那乌鸦也果真能听懂人言一般,飞一飞就停下来等我。
走了一阵子,前方的景致终于光明了一些:近正午的阳光从高大严实的树冠中找到了间隙艰难洒进来,稀稀落落地,竟将林中的雾气点燃成了无数道灿烂的光线,如同无数火把灯盏一般将阴沉沉的殿宇照亮了。加上引路的乌鸦看我走得太慢,就站在石头上,树枝上,或地上,悠哉悠哉地自顾自梳理起羽毛来。它泰然自若、活泼好动的样子让我得到了极大的安慰,林子先前阴森沉闷的气氛也似乎荡然无存。
这林中的所见所闻实在美不胜收,让人目不暇接。绣着苔藓的擎天巨柱一般的大树,树上眼睛或圆盘形状的古怪花纹,树下娇弱美艳的兰花和鲜艳柔嫩的蘑菇,远处“得得得”的啄木鸟,脚下沉积的落叶,还有潜伏在树皮上,不靠近就绝对无法发现的飞蛾……我慢慢平静下来,却依旧不能享受地沉醉其中。这里确实是个仙境,可我却是一个贸然闯入仙境的外来者。
走得累了,便坐在一块横木上休息,乌鸦也落在一块毛茸茸的大青石梳理自己的羽毛。
附近忽然传来鸡叫——厨院里就有养鸡,之前喓喓和英子受罚喂猪期间,我常常去看猪,有时候也会看鸡。起身找了过去,原来是一群绿孔雀。
那儿是一片阳光明媚的青草地,几只拖着织锦华裙的雄孔雀追着几只态度冷淡的雌孔雀在草地上散步。有幸能如此近距离地观赏到美丽的孔雀,我不禁睁大了眼睛,忘我地看着它们的一举一动。这时乌鸦飞过来,不客气地落到了我的肩膀上,怀里的兔子也用力地挣了一下。我低头小声道:“你想走是吗?想走的话就再动一动,我放你下来。”
兔子动了动。我摸了摸它滑溜溜的脊背,把它放下来。胳膊已经酸透了:“反正我已经尽力了,英子应该不会怪我的。你去吧。不过别跟别人说是我放了你,就说是你自己逃出来的。”兔子大概完全听不懂,仍旧一副迟钝而无所谓的形态,走走停停,不紧不慢地离开了。这家伙。
等等,那是什么声音——
箫声!还近在咫尺。
“我在这里!!”我顾不得惊扰到孔雀,只欣喜若狂地朝那个方向大吼了一声。转头来还要和乌鸦道谢,它却已经飞走了。“我在这里!”我重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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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孔雀湖(四)
……遥遥看见雎献的那一刻,这整片森林殿宇中,这整个世界都被照亮了。我终于安全地降落到了地面。被身后巨大的空旷寂寞,内心的慌乱不安推向他,之前的一切,失望,疏远,怀疑,难过,全都不重要了。
然而心里越是着急,脚步就越忙乱笨拙。仓皇之下,终于被不知哪儿冒出来的一根树藤一绊,整个人都朝前扑过去……
“啊——”身子被重重地抛起来,再落下。……太,丢脸了。
脚被什么勾住了,甚至爬不起来。雎献迈着大步赶到了我面前:“你没事吧?”“没事。”视线里,他的衣摆摇晃着垂下,他俯下身来帮我解开我的脚,搀我起来。
“你怎么在这里?”我们两人异口同声。
雎献眼神低垂,反应了一下,才道:“看你突然不见,大家都急坏了,所以我们都来找你了。”
我:“聂英子的兔子跑了,我去追兔子,结果一不小心就走远了。”
“那兔子呢?”他恢复了冷静。
“跑了……”
这两句话说完,一颗心再度沉到了谷底。他如此冷静,对我充满了防备。我深吸了一口气,压制那些纷乱而错误的情绪:“你从哪个方向来的,我们赶紧回去吧。”
雎献看了一眼自己来的方向,却无动作,只顺手抓住急着想走的我。他微微皱着眉头,抬手来摸我的脸,被他碰到的地方一阵刺痛:“嘶——”
“你受伤了。”
我:“没事,这种小伤喓喓会帮我处理的。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雎献却不由分说把我拉到光亮处,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他在我面前半蹲着,抬头看看我的脸,又看看我的手,而后叹了口气:“怎么这么多人都看不住你啊?总是一个不小心,就搞得到处都是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