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淙喃喃自语:“猫头鹰……是啊,从秦川回来后,那只猫头鹰就不见了。”
银叶这时开口了:“说起这个,我最近也想起来一件古怪的事……我之前,也看到过那只猫头鹰,不是在白鹭飞,而是在河边……”他一副为难的样子,艰难地开口:“其实当初,我没有想过要投水自尽,好像,是一个声音一直在告诉我,只有一死了之才能一了百了。那个声音一直催促我,然后不知不觉地走到了河边投了水。就是在河边的时候我看到了那只猫头鹰。”阿斗:“姐,到底怎么回事啊,我怎么没听你说起过啊?”
银叶忧愁地道:“那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我根本没时间细想。这也是我后来才一点一点慢慢想起来的。而且我还记得,投了水之后,也是那个声音嘱咐我不要走远,还说什么我命不该绝,还有回去的机会……总之,这件事让人越琢磨越古怪。我不知道这件事和小姐有没有关系,有时候还想,会不会是自己把不干净的东西带回了白鹭飞,才让小姐遭遇了这么可怕的厄运……”
阿淙:“那你听到的是谁的声音?”
“不知道,感觉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的声音。”
阿淙低头啃起了手指,又失神地道:“……我们在秦川的时候,也遇上了瞽叟。小姐说,中元节那晚,瞽叟前辈曾把他拉进了鬼神游行……他说他以为自己回不来了。”——难道真的是我害了小姐?阿淙沉重地叹了口气。他没有开口,但我能听见他的声音。
原来白鹭飞的人知道雎献的安排……不过,就算事情的脉络已经变得清晰明了,我依旧对事情的发展提不起任何兴趣。身为鬼魂的我心情如此平静,懒得再去思考,关心那些事。甚至一想到自己可以不必再和这些有关,就感到无比地轻松。
……然后我又回到王宫,看望了舅舅。
以鬼魂的形式重访故地是一种完全新鲜的体验。逃脱了那张由无数人心欲求和无数等级规则重叠交织而形成的罗网,当初那种令人不安的,某种庞大的,沉重的,无法丈量揣测的可怕气氛已经完全消失了。我终于看到这些宫殿不止雄伟森严,坚不可摧,而且十分美丽,多姿多彩。
两只生活在千寻湖的鸟儿——我认得他们,这是一窝兄弟姐妹中最要好的两个姐妹——飞到了我脚边。我蹲下来看它们,舅舅忽然道:“琳琅?你回来了?”
我吓了一跳,才见舅舅从案几前起了身——原来他是批改奏折睡着了。他看不见站在旁边的忧蝉,只看着我。我:“舅舅,我只是回来看看你。”
舅舅:“回来了就好,泠风小雅已经给你收拾好了,后面又开辟出了一个园子。你喜欢老虎,我已经让人找了两头老虎回来给你养,和琥珀刚来时差不多大。秋千也修好了。”
“舅舅……”
“过来我看看,离宫了这么久似乎瘦了不少,不是听说你胃口恢复了,能吃东西了吗?在外面过得好不好?听说你总是受欺负,我早就想让你回来,如今回来了,在我眼皮子底下我总算能放心了……”
“舅舅,我很好,你也要好好保养身体,要长命百岁。”……我真的很舍不得你,可是,我真的很讨厌这个地方。
“怎么说这么奇怪的话……”话还没说完,只听案头玉磬忽地一声鸣响,舅舅枕着胳膊的头往前一扑,醒了过来。惊讶地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后便陷入了回味……
忧蝉大人带着我到处跑的时候,大泽县已经被全城封锁。舅舅派来接我回宫的人,连同当地府衙中的差役们反复盘查过我住过的那个院子后对我的去向毫无头绪,只好一面派人回京搬救兵,一面大张旗鼓地搜寻劫匪们的下落。——这无疑是一种相当愚笨的方法。
于是因为一只燕子的“报信”而急匆匆赶回来,却被意外封在了城外的雎献,又凑巧是被拦在了大泽县回拂灵洲的方向,很快就和那群想要回拂灵洲,却同样被一场山体滑坡截在了城外的“劫匪”机缘巧合下取得了联系,并知道了事情的所有前因后果。
天空还在下雨,但雷声已经停了。他带着这群人马不停蹄地来到马车失事的地点,试图绕开大石头,从另一边把马车挖出来。有人去附近的农户借来了农具挖土,有人设法斩断了死马连接马车的地方,有人则忙着把好不容易露出来的马车努力栓到另外几匹马身上。而养尊处优、帮不上什么忙的巨伯大人则披着一身不合身的蓑衣在旁边看着,焦躁地走来走去。——现在的他们已经意识到了这场绑架是一个何其鲁莽而可怕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