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正不幸被魔人所害,身殒道消。弟子道阳已将他火化,如今携他云游四方,了却我与他生前的心愿。就是这样。”
袭璎虽觉哀痛,可修道到了一定境界,天然地就会变得无情,难以与他人共情。
她唯有郑重地说:“李师弟,节哀顺变。”
道阳摇摇头,没有哀。他是修行人,不会哀。
然而,等到袭璎离开许久之后。
他突然发现沈师兄说得对。
因为他总觉得自己是修行人,都修了这么长时间了,怎么会哀伤,他不该哀伤的。可是觉察之后,他分明是哀伤的。
这一瞬间,他看见了更真实的自己,原来他不过也是万千凡夫俗子中的一个。他不能保持全然的欢喜自在,他有爱恨,也会痛苦。
恍惚间,他想起来剑神曾说的那个故事,上古有两位剑修携手同游,一位名叫佑巡,一位名叫尚羽。结束云游之时,他们回到了棘溪。
于是道阳就来了棘溪。
剑神在道阳师尊的脸上看到了前世熟悉的神情。阴冷且痛楚,心灵山崩海啸,然而装作不在意,装作洒脱豪迈。
他不愿再问师尊玄正仙君去哪儿了,这神情已是回答。
剑神感到抱歉。他到底还是没能救下师尊的心。
“干什么干什么,小蝴蝶,你干什么用那种同情的眼神看我。我还什么都没说呢。”道阳就差伸手戳他脑门了。
剑神知道师尊最讨厌旁人的怜悯,于是垂下眼睛:
“并未同情,只是惋惜。”
“惋惜什么,人有生就有死!他不过是一片落叶,最后回到泥土中罢了。”道阳拍了拍床榻,叫喊起来,忽然眼眶发红,到底还是一滴水都没掉。
“总归他不在了,再没人管着我,我要喝个够,林弟子,你家有没有酒?没有的话给我买点来!”
道阳摸摸身上,已经没有钱。林煦不忍反驳一个伤心的人,真的出去买酒了。
剑神停在原地,嘴唇动了动。他明白师尊在盼着有个人能回来,像从前那样夺下他的酒壶。
最终,剑神伤感地说:
“就算喝得再多,那个人也永远不会回来了。师尊。”
道阳愣了愣,他摸摸下手里的坛子:“说什么鬼话,他不是在这儿吗。”过了半天,他发现小蝴蝶说的竟然是真的:“是哦,真奇怪,他怎么就走了呢……你刚刚叫我什么?”
剑神静默了片刻:“……师尊。”
道阳怔住了,忽而又笑:“你在逗我开心吧,我剑技不如你,怎么会是你的师尊?这两个字可不是能随便叫的,小蝴蝶你真风趣。”
剑神:……
“我只是希望您再多一个家人。”他说。
“那你也不用委屈自己叫我师尊。”道阳很想笑话小蝴蝶矫情,突然间,他似乎感知到自己真的收过某位天下第一剑修当弟子,肩胛骨侧的膏肓穴隐隐作痛。他伸出记忆的触手去捕捉,却什么都没有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