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在另一处,浮现出苏萋萋的脸,带着无尽的幽怨,问:“若你信我并无恶意,我们不至于走到今天……”
孟临曙拖着冰凌朝苏萋萋那边走去,她不停告诉自己,一切都是想要迷惑自己的妖言,不可听,于是她又举起冰凌向冰面砸去,冰面砸出一个裂口,冰凌也应声断裂,苏萋萋带着一脸无奈,不见踪影。
孟临曙大口喘着气,感觉手指被冻得僵硬,忽然身后又传来她阿娘的声音:“你宁可相信阿娘不愿要你,如果没有识人心之力,你可能信,你在阿娘心中份量?”
她转过身,见几根交织在一起的冰凌后,透出她阿娘的身影,她神情恍惚地绕过去,却没有找到阿娘。
四周仿佛出现许多人的身影,总是一闪而过,飘忽不定,耳边回响起无数个声音,带着对她的控诉和审判。
月云山:“无论我说什么,你总是不相信,其实不过是你不愿意相信,你只想一切都按照你所想的发展下去,这样永远都是别人的错……”
朝槿:“真好笑,你连你自己都不信,又何来的底气与我一争高低?”
苒音:“孟姑娘,你就算能看穿人心又怎样?你当真懂人心?你又是否看清你自己的心?你甚至不愿相信眼中看到的……”
大黄:“一直欺骗你的,或许不是别人,正是你自己,你为何不敢承认?”
孟临曙只觉心烦意乱,她挥舞着双手,想要驱赶这些阴魂不散的幻象,她告诉自己:“都是妖虫在捣鬼,只要找出妖虫便好!”
她胡乱击打着人影闪动的冰凌,以及倒映出一张张熟悉面孔的冰面,直至累得跌倒在冰面上,再也爬不起来。哪里也没有看到妖虫的影子,千疮百孔的冰面发出岌岌可危的碎裂声。
一阵失重感,孟临曙坠入刺骨的海水中,耳边的声音总算消失,心中竟生出一丝解脱,她闭着眼,疲倦得不做挣扎,任由身子向海底坠落。
“你是不信我,还是不信你自己?”
秦尽寒的声音忽然传入耳中,她缓缓睁开眼,仿佛看见秦尽寒就在眼前,眼神中全是哀伤,那一刻,孟临曙感觉心中如那破碎的冰面一般,千疮百孔。
她轻柔地将自己那颗心捧在手里,为它筑起高墙,不让任何人靠近,她以为这样就不会受伤,在别人靠近之前,她便会选择远离。什么虫语,不过是借口,是她自己没有那种自信,所以她才选择不相信。
“我厌恶的哪里是迷惑人心的虫语,我厌恶的一直都是不信别人的自己……”
孟临曙自嘲一般笑起来,低头看着双手,那里正捧着一团青碧色的火焰,它一直就在那里,只是她不愿看到。
海水退去,孟临曙再次回归黑暗,失去了前进的方向。在黑暗中摸索了片刻,从地上浮起点点星光,光亮中渐渐展开一幅幅画卷。
孟临曙仿佛走在遍布画卷的回廊,每幅画都不一样,却无一不是他人的欲望。
有人想要凌驾众人之上,受万世敬仰,即便脚下白骨成山,依然不悔;有人只想陪伴在自己重要之人的身旁,管他六界如何,他人所想;有人为夺得心中所愿,可将眼前一切阻拦埋葬;有人逍遥于世,纵情欢笑;有人只为一夕安稳,万般辛劳;有人只求心中大道,绝不消沉与迷惘;有人执着过去,为求一丝救赎,满目神伤……
她看过万千心画,不管为财、为情、为名、为利,还是为得心中安宁,皆是人之虚妄,因求而不得,而执着于心,手不愿放。
终于走到最后一关,孟临曙要寻找的,是属于她的欲望,于千万副心画中寻找,竟有些迷失了方向。
她找到阖家团圆的孟府、安静祥和的凤池村、清闲自在的神医小院、妙趣横生的山主府……却都没有火焰的踪迹。她以为这些就是自己心中所愿,却听到画中传来嘲笑。
“你心里清楚,过去无法改变!”
“回归寻常?你当真觉得做得到?”
“你连他的心意都还不知,竟敢如此妄想?”
“那里当真有你的位置吗?”
孟临曙从画卷上收回手,再次启程寻找,她看到行侠仗义的旅程、相濡以沫的陪伴,还有相忘于江湖的释然,一切都曾在她梦里出现,可依然没找到火焰。
画卷中传出质问:“这些都太遥远……何为你如今渴望?”
孟临曙迟疑,回首一生,她所求不少。一求一生平安顺遂,再不受异能侵扰,于是她遇上神医,背井离乡;二求长久相守,就算拖延些时日也好,然而心迹败露,她选择落荒而逃;三求天各一方,皆获所需,即使留恋不舍,也好过被拒,谁知适得其反,她愤恨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