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张叔,台风来了噢,要记得贴窗,家里东西够不够吃啊,不够吃来我家拿,哦对了,能帮我看下我家猫怎么样了么?阳台还有一只,嗯嗯我前天带回来养的,天气太差了,怕它们害怕嗯嗯,太谢谢了,只要放进客厅就可以了。”
挂断电话,老人走到阳台,望了望外面的景象,嘴里轻轻念着“猫”,想了想,给在同一个城市的儿子打了个电话,没人接,于是又默默挂了,从桌上的一长串钥匙中找出一只,慢吞吞地关上门,往楼下走去。
一打开门,和他预想的一股猫骚味,漫天猫毛,满地脏污,此起彼伏的猫叫并不同,租客收拾得还算干净。
一只棕色的瘦小猫欢天喜地地跳出来,一见到他却似乎是愣住了,怔怔犹豫着,折过身,又拧头犹疑地看着他,一只灰蓝色的肥猫也慢慢踱过来,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不轻不重地拱了一下棕猫,随后两猫都没心没肺地跑开了。
房东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迈步进客厅看了一圈,这地方人的痕迹没有猫多,沙发套了套,支脚上贴了一圈像是麻线排的东西,已经被磨损的很厉害了,低矮一点儿的墙面被一排板子挡着,看起来也是给猫抓的,厨房很小,冰箱放在同样不大的餐厅位置,小饭桌旁边的地上一排五颜六色的碗,一只毛发飘逸顺滑的白猫蹲在一只小白碗前慢慢悠悠的咀嚼猫粮,察觉到人的动静也只是抖了抖耳朵,头都不抬。
房东看了几眼,不得不承认这猫颇有贵族风范。
他看了几眼,就拉开了阳台门进去。
阳台一角放着个大笼子,里边笼着一大团什么,看着像个狗,房东定眼一瞧,才看出是只大狸花,且不像宠物猫,倒像是很健壮的野猫。
租客嘱托他搬进去的,就是这只猫吧。
他对猫倒不感冒,甚至可以说有一点讨厌的,他是务实的旧派农村人,家家户户养条大黄狗是最好的,狗敦厚温顺,忠诚体贴,而且不记仇,家里给什么就吃什么,不像乡下的野猫,四处惹事,还爱偷吃。
只不过,房东记得自己的最后一条狗,是过年的时候被回家的小孙子踩了一脚尾巴,回身咬了孩子的腿,冬装厚,其实没受伤,可儿子明里暗里劝说,他还是将那条狗卖给了杀狗的,又搬进了城里。
他没坚持救下它,也没有再养狗。
房东年纪大了,很多眼前的事容易忘,却常常回忆起过去的事情,有时候恍惚着,会觉得旧人旧事还在眼前似的。
“轰——哐!”窗外的风呼啸出叫人害怕的声响,雨滴激烈地打在玻璃上,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什么东西落在地上的声音,他不再想这些,上前去把笼子上的挂钩拎起来。
笼子一动,里面的狸花猫便被惊醒了,睁开眼睛警惕地四望,鼻头抖动嗅闻着,习惯性地做出不大有威慑力的哈气。
但它很快发觉提溜笼子的并不是它所预料的那个人类女性,它吓了一跳,随即敷衍的哈气成了真正狰狞的恐吓,立时站起,獠牙露出,鼻端附近的皮肉皱起,浑身竖毛,它嗓子受损,只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一两声:“嗬!嗬!”
这狸花不是刚才灰蓝毛发的猫那样虚胖,反而是实打实的健壮,挣扎的力气不小,房东看它的样子也吓了一跳,手一抖,笼子就掉在了地上,发出巨大的哐当一声。
这时候,从旁边传来一声幽幽的猫叫。
房东惊怒地看过去,发觉阳台门没关,那只看着就是养尊处优的棕猫和灰猫好奇地探出头来,望着被甩到地上的同类。
房东顾不得它们,粗喘了两声,一脚踢在了笼子上:“死猫,死猫!”
怪不得品种猫值钱,野猫就是白眼狼,奸臣。
他踹了两脚,才把气顺了过来,不防笼子里的野猫反抗得更厉害,笼子摇摇晃晃,那个扣锁突然崩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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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因为被踩尾巴,无意间咬到人而被炖掉是真实事件,乡村看门狗的狗生说起来很残酷呢。
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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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子里那只大狸花,不仅腮宽,爪子也宽大,小老虎似的蹦了出来,一双冷冰冰的金眼睛盯着他,毛发炸起,尾巴也竖起,在笼子周边踱了两步。
一个毛畜牲,房东恼怒不已,又有些怵,挥手大声斥道:“去,去,进去!”
狸花压低了耳朵,从紧绷的喉咙里滚出一串囫囵古怪的声音,毛发根根竖起,身体微微下压,摆明了就是攻击的架势。
“喵呜~”
正是一声绵软清亮的猫叫,将他们从对峙中拔出。
房东一眼认出那只看起来就养尊处优的白猫。
它平静地端坐在阳台门边,面对着貌似凶残的同类,清亮而神秘的异瞳中似乎蕴含着什么猫才能理解的意味,打理得雪白顺滑的长毛让它看起来像是与狸花活在两个世界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