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翼候着的一众演员早已看得面红耳赤。李玉也在其中,目不转睛地盯着,半颗心燥热,半颗心充斥着景仰与向往。
阿芳是一只与柳生有三生之缘的桃花妖。精怪选角向来艰难,依照十三号剧院的标准,演技第一位,其次才是长相气质。
陈亦岑却被以苛刻著称的选角导演一眼相中。原因无它:她不仅演技卓绝,还长了一张媚骨天成的脸。
狐狸眼狭长,眼仁漆黑灵动,看谁都勾魂摄魄。鼻梁高挺,嘴唇也饱满丰润。脸型是大气的鹅蛋脸,原生眉是上扬的挑眉,每一处都长得张扬明艳,加之身材丰腴火辣,端得上风情万种。单论外貌,陈亦岑给人以极浓烈的攻击性,虽称得上大美女,却不免显咄咄逼人。
谁知她性格却是文静寡言那一挂,声音也柔媚似水。一开口,既令人如沐春风,也不失坚定的胆气。火铸的壳子套了一曲婉约春水情,说的便是陈亦岑了。
排练结束,陈亦岑正要回家,手机收到宋涯的简讯:明天下午三点,金雁见。
她低头看消息,手指在屏幕上划来划去,又开始不自觉咬唇。真要同他结婚,那威海梁氏家大业大,能同意把矜贵的儿子交到她手上么?
虽然她也没打算好好呵护就是了。
想到这一环,陈亦岑不免发笑——都说宋涯难搞,也不知到底是谁磋磨谁。
钻戒被收进了抽屉深处,其中光芒就像一盏毫无温度的灯,虽亮,却冷得人直打哆嗦。
金雁咖啡馆。
陈亦岑又点了一杯馥芮白。她端起咖啡品味,暗中留意宋涯,发现他手边果然是冰美式。她盯着那杯咖啡,觉得自己也像被泡在玻璃杯里的冰块,执杯人正是宋涯。他摇晃杯托,她就身不由己地打转,一次次撞到杯壁,发出清脆的响声。终究只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道具。
她垂下眼,心中一口气郁结着,干脆先发制人:“宋先生是来商量声明?”
“是。”宋涯抿一口冰美式,喉结上下滑动,修长的脖颈宛如一片未经染指的雪地,“我带了律师,如有需要,陈小姐尽管咨询。”
说完,他示意陈亦岑看隔壁桌:穿西装打领带的一男一女,见他们看过来,都友善微笑。
陈亦岑不语,也啜饮杯中咖啡。
“除此之外……”宋涯停顿一下,食指轻轻敲击茶几,眼中露出罕见的迟疑,“……还有一位。”
没来得及问来人身份,咖啡馆的门突然被大力推开。一人风风火火地朝他们这桌跑来,边跑边喊:“涯仔,迟到了全赖司机!”
一位穿卡其色风衣,ru白针织衫与同色系阔腿裤的女士,黑发刚刚过肩,墨镜遮住半张脸,宝蓝色的丝巾衬烈焰红唇正相宜。
宋涯清一下嗓子,介绍道:“这位是我二姐,梁雅……”
“芝姐!”陈亦岑猛地站起,险些打翻咖啡。狂喜从心头涌出,她不由自主地扬起嘴角,朝面前张开双臂的女士唤一声:“好久不见!”便结结实实投入她怀抱。
梁雅芝拍拍她的后背,也难掩喜悦:“岑女仔!听说涯仔订婚,对象还是你,我就是在格陵兰岛都要飞回来探你!”
二人抱作一团,陈亦岑沉浸在熟悉的玉兰花香中,眼眶不争气地温热。
他们在这里上演久别重逢戏码,卡座对面的宋涯不温不火地开了口:“陈女士识得家姐?”
陈亦岑不愿松手,好姐姐不比面对狗男人快活?奈何梁雅芝轻轻揉她发顶,用只有她二人能听见的音量说:“别怕,有姐姐在,你只管削他。”
她扑哧一笑,眼泪夺眶而出。久违的坚实感充盈心间,陈亦岑悄悄把眼泪擦在梁雅芝淡香的头发里,对她感激地点点头,坐回宋涯对面。
“我们在伦敦一见如故,我很敬佩芝姐,也有幸入她法眼。”
“你在西区演戏那两年?”宋涯波澜不惊地放下咖啡,杯里液体已经下去三分之二。
陈亦岑心中一凛,想到有梁雅芝壮胆,便镇定发问:“先前就想说,宋先生居然查我?”
宋涯不答,淡色的唇微抿,眼中寒意极盛。这架势简直就是在反问“查了又如何”,且陈亦岑看他眉头稍微下压,就知道他不仅不喜,还对她问出这种问题感到不耐与无趣。
哪有世家大族订婚不摸清对方家底的?陈亦岑自然明白这个理,她只是仍怀有一丝侥幸——希望他还记得,而不是全靠冷冰冰的电子资料。
“我问错话,望先生谅解。”陈亦岑眸光沉沉,厌倦感冲淡了重遇梁雅芝的喜悦。
她话音刚落,余光瞥见梁雅芝狠狠剐了宋涯一眼,口形微动,依稀是“你小子仔细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