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拍打船舷的声音也拍打着陈亦岑的肋骨,她静静望着,肩头不知不觉多了一只手。
她被吓了一跳,差点滑倒。好在始作俑者眼疾手快,一把将她往回拉,才避免了她一屁股坐倒在坚硬的乱草丛中。
“抱歉,”宋涯低声说,语气不甚分明,“我只是想让你往回走一点。”
陈亦岑被刚刚这一惊唬住,心脏跳得一下重一下轻,佯怒地乜了宋涯一眼。她跨上自行车,不满道:“怕什么,别这么一惊一乍的,我又不会看见海就往下跳。”
触及禁词,宋涯别过脸,一言不发地上单车出发。再没眼力见的人也看得出他生气了,陈亦岑无奈地慢悠悠跟上,心里嘀咕:这人自己担心得要命,又不善表达,只能这样含蓄冷淡地发个脾气。属实有点可爱,她忍俊不禁。
午后,他们来到森奈海湾。这里有面积较大的白沙滩,不少游客支着躺椅和阳伞,在沙滩上尽情发懒。陈亦岑本就玩心不小,见状,也不知哪根筋被触动,硬是要拉着宋涯锁好车,下沙滩玩。
两个人都穿着运动鞋,没走几步,鞋里已经全是沙子。脚趾传来粗糙的触感,每一步都似踩鹅卵石,陈亦岑却丝毫没有不快,反而大剌剌地把鞋一脱,一手提着鞋,赤脚踩在沙上。
沙子被阳光晒得滚烫,脚心也连带着一片火热,那温度简直要钻进血管,无孔不入地把整具身体卷入炎炎夏日。宋涯被她牵着手,无可奈何,神色却一片松弛,连眉心浅浅的褶皱都被抚平了。
“老板,这里出租篷车吗?”
杂货店老板收了押金,丢给陈亦岑一把车钥匙。她欢天喜地收下,领着宋涯去认领车辆。
来来往往,潮声与人声交织成一张温和的网。宋涯垂眸看着他和她交握的手,心脏微微悸动着,也柔和得不可思议。
篷车车胎是锁住的,仅供游客过夜使用。陈亦岑眼馋这种住宿方式许久,以前一直没计划,眼下逮到一个寸步不离的宋涯,自然要好好利用一切机会。这种篷车近海,又在涨潮的安全区,只要天公作美,窗户望出去的景色便广阔到心旷神怡。
她坐在软皮沙发上走不动道了,呆呆地望着窗外,只觉得海水的深蓝也淌进心里,一时不知什么滋味。宋涯便坐在她对面,十指交握,目光却看着她,似极专注。
对他来说,能长时间盯着一个人看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陈亦岑被盯得久了,脸颊有如火烧,颧骨微微发烫,连发呆的心情都乱了。
于是,她也反盯住他:“看海,别看我。”
这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奈何谱系障碍,宋涯并看不懂她的暗讽,一本正经地答道:“你看起来状态好点了。”
陈亦岑无奈,不自在地扭头:“别研究我,要讨论这些就去对着你的电脑钻研。”
说着话,余光瞥见海浪涡旋里五彩斑斓的冲浪板,突然移不开眼了。
也不知怎的,她顺应脑海中第一个浮现出来的念头,说:“我想学冲浪。”
说完,陈亦岑已经站了起来,两手支着卡座改装的桌面。这个念头越来越强烈,兴许是她早已在踏上这趟旅途的那一刻决定,将顺应本心,不去考虑任何平日禁锢她的条条框框。
于是,她下定决心,正色道:“你会吗?”
宋涯虽不懂她的一时兴起,但他本身也是个思维跳脱的人,立刻跟上了她的节奏,颔首:“会一点。”
他没有劝阻,径直站起来,率先走出篷车。反倒是陈亦岑没想到他这么爽快,愣在原地,看看沙发,再看看已经走到门口的宋涯,突然“扑哧”一笑。
宋涯神色莫名,陈亦岑却深吸一口气,甩一甩头,像要把眼眶里多余的感慨甩脱。
她揣起钥匙,跟了上去。
在滨海用品店买了两身wetsuit换上,陈亦岑刚关上门,就看见宋涯横跨沙滩,截住了一位扛着板子往回走的大爷。她迎着风把凌乱的头发束好,走到宋涯身边。
原主人是个健硕的葡萄牙人,一听原委,立刻爽快地把板子借给他们。宋涯让陈亦岑在原地等着,转身下了水,娴熟地推着冲浪板往海里走。
下一道浪打过来时,那道俯在浪板上的身影几乎被完全吞没。陈亦岑心里一突,下一瞬,就看见男人稳稳当当地站了起来。湿淋淋的黑发贴着脖颈,湿衣勾勒出修长的肩颈线条,海水从他周身滚过,他破开一切阻碍,抓着风与浪,熟练地摆动四肢,调整重心。
海浪犹如四肢的延伸,领着他自如地穿梭于阳光普照的海面。
葡萄牙大叔吹了声口哨:“抓绿浪真准,浪底转向也不错,你这旅伴有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