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容初摸了摸自己脑门儿,果不其然已经顶起一个大包,她无精打采道:“没事,雪天路滑,摔了个跟头。”
“……那是摔的够严重的。”
长夏心想:还专门找着脑门儿磕。
季容初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她脚不沾地的走到了玄劫床前,却还发现这人还在昏迷着。那天将他从柴房弄出来后又开始折腾,说什么也不愿意用药,还想趁着众人没注意从窗户直接翻出去。最后还是季容初不耐烦的掐着他的脸将药直接给他灌了进去,他喝完药倒是老实了不少,药效发作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没想到这一睡就是三天两夜,季容初问了连大夫,老头子大手一挥表示没事,说他是在自己修养身体,睡个三天五天的很正常,他们妖族就这样。
季容初发现她无论对于玄劫的伤势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地方,连大夫都用‘他们妖族就这样’来敷衍她。
可是玄劫能算作是纯粹的妖族吗?至少北境的境主玄渊确实是彻头彻尾的人类修士,如果玄劫真的是他的孩子,那么玄劫身上的狼血应该与他的生母有关,才是这样半人半狼,半人半妖。
她小心的掀开盖在玄劫身上的被子,发现他的伤口确实大部分都已经长好,只留下一些浅浅的疤痕,只是瘀血化开后更显恐怖,在他胸腹部散开成大片大片的紫红色淤青,他的脸已经消肿了不少,依稀能分辨出几分日后的轮廓了。
季容初目光一扫,玄劫的头发被洗干净后果然从灰色褪为了银白色,一双银灰色的耳朵在柔顺的藏在发间。季容初将他双目闭着,又四下无人,便心痒难耐的伸出手摸了一下他的耳朵。
睡着了还是挺乖的嘛。季容初心想道。
玄劫这人从上到下没有一个地方不是硬邦邦的,他上次化狼就连毛发都硬的十分扎人,唯独狼耳上长的都是细小的软毛,她摸了一把手感不错,见玄劫的眼仍是闭着,又顺手轻轻掐了一下狼耳,向外扯了扯才心满意足的松开了手。
赶紧醒过来吧。
季容初重新将被子给他盖好,趴在床边打量着他。她在这里生活了一段时间,有时候午夜梦回,她已经快要渐渐分不清幻境和现实,此时玄劫的出现却让她在两段割裂的记忆中重新架起一座桥梁。
可是现在的日子对她来说真的太好了,她每天活的悠闲自在,最大的烦恼就是怎么混过夫子每日的考校,她活的没心没肺,命里也没有什么重石压着她不得不前进,毕竟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儿的——她爹孟擎宵能给她顶着。
尤其是现在还遇见了玄劫,季容初心里一块儿悬而未决的空缺也被修补上了。
这样无忧无虑的日子,竟然让她的心里生出了点不可言说的怯懦和软弱,她想,如果有人告诉她这是个幻境,她真的有勇气将之打碎离开这里吗?
人生中那样的好日子不会再有了,想见的人亦不会再见了。
季容初不敢肯定。
鹊盈居不常有人居住,冷冷清清的,此时天色暗淡,窗外飞雪,窗边留了一条小缝来流通空气,香炉里燃着安神定志的香料,熏的她内心中的杂念与飘忽不定的白烟一同消散,她靠在床边暖的打了个哈欠,昏昏欲睡。
夜半,她迷迷糊糊的打了个喷嚏,才发现她刚刚真的打了个小盹儿,她半梦半醒间伸出手,下意识的确定下床上的少年是否还在,探了几下却摸了个空。
季容初惊的一个激灵,睡意瞬间全无,噔的一下站了起来,她发现被子被掀开了一部分,床上的人已经无影无踪。
她怔怔的看着空荡荡的床铺,起身太快的后劲儿也跟着一起涌了上来,她的手发热后出了一阵冷汗,眼前黑了片刻,有些无力的向后退了一步,却抵在了什么人身上。
她眨了眨眼,转身回看,却见本应躺在床上的玄劫出现在了自己身后。
季容初松了口气,问道:“你伤好了么,下床做什么?”
少年玄劫指了指窗户,本来留了一条缝的窗户已经被关好了,想来是夜深寒凉,他觉得寒冷就去起身关窗了。
季容初吸了吸鼻涕,说道:“你是病人,要是觉得冷应该让我代劳,回床上去躺着吧。”
她说完下意识把冰凉的手放在腹部前面,轻轻一托,托了个空气时才想起自己没有带暖炉来,暗道失算。她抬眼看见少年玄劫像是听不懂她说话似的,仍像个木头人一样杵在她面前,就好脾气的指了指他,又指了指床,比划道:
“你,回床……”
“你是谁?”
少年玄劫出声问道,他的声音干沥,哑的像是往喉咙塞了一把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