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容初率先从雪里爬了出来,她反制住玄劫,骑在他的身上。玄劫没再有什么动作,只是抬起胳膊放在脸上,一言不发,仿佛回到了在孟府门口初见时将脸埋在雪里的少年。
季容初的手有点发抖,轻轻的抚摸上他的脖颈,皮肉之上黑色的魔纹如花般绽开,一路蔓延到他手臂遮挡之下的脸颊处。她用力将玄劫的手臂挪开,侧脸上的魔纹延伸到眼角的伤口处,显得妖异邪气。
“别看了,小姐。”玄劫哑着嗓子说道。
“怎么会”季容初难以置信的说道:“你把我打晕后发生了什么?身上为什么会有魔纹。”
玄劫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勾起唇角,浑不在意似的轻轻笑了起来,“没什么,自己选的。”
他语气轻松:“先让我起来吧?”
季容初失了神一般从他身上挪开,她眼圈红着,跪坐在雪里。玄劫起身后,伸出手想摸她的脸,指尖快要触碰到她的时候却迟疑了一下,收回了手,背对着她蹲在她的面前。
“再送小姐一程,”他说,“别难过,走咯?”
他静静的等了一会儿,季容初没有趴到他的背上,他唇角的弧度一点点放平,目光虚虚的落在渺茫的天地之中,像是失去了焦距。
良久,他长长的吸了口冰冷的空气,感到心肺一起发出刺痛感,更甚刚入魔时的痛苦。
“别怕我。”他平静的说道:“送小姐去城里,我就走了。”
季容初闻言问道:“你要去哪?”
“还没想好。”玄劫说完,又迟疑了一下,像是怕这个答案不能让季容初心安,又道:“去魔域,不会回来了。”
他刚说完,突然感觉背后一沉,差点被压的直接跪在雪里。他一愣,随后回过神来,飞快的伸出手托住身后的女子,站了起来。
季容初死死勒住他的脖子:“不许走啊——”
玄劫被她勒的快要喘不上气了,一时哭笑不得道:“现在不走,小姐,松松,快死了。”
季容初稍微松开点缝隙给玄劫呼吸,“你到底有没有把小姐我放在眼里,自己说走就走?”
玄劫反问道:“小姐还愿意要我?”
“要的,怎么不要。”季容初在他耳边说道:“等我们平安离开这里,就与我一道儿回九天扶摇宗去吧。”
玄劫若有若无的笑起来,他像是为了季容初所说的话感到幸福,所以露出点了真心实意的笑容。又像是在眺望遥不可及的空中楼阁时,摇着头露出的无可奈何的笑。
他提醒道:“小姐,我现在是魔修。”
“我知道,但是没关系。”季容初断断续续的说道:“我可以先把你藏起来,我爹的山没人敢进,就连他自己也不怎么回来。我们先一起修炼几年,然后去出宗门游历,那个时候就”
她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刚刚情绪波动太大,这一会儿猛的难受起来。玄劫好像感觉到了,叫了一声:“小姐?”
“我没事。”季容初将头埋在他肩上,说:“玄劫,刚刚你把我打晕了,我做了一个梦。”
玄劫背着她,打算换条路走,他问道:“什么梦?”
“我梦见很多年以后,你带着婚书来九天扶摇宗来找我了,那个时候你已经成了北境的境主,不远万里的赶来要带我回北境做境主夫人。然而没多久我就发现,你其实是个刚从寒狱跑出来的通缉犯,说自己是境主都是想要把我从宗门里骗出去编出来的谎话。”
玄劫苦笑道:“那我可太不是个东西了。”
“确实确实,不过呢,你能来我其实是高兴的。”
在太吾山的第十个年头,季容初曾满心惆怅的以为自己会因为失去心头血,就这么油尽灯枯的死去。
她这辈子过得小心翼翼,提防着孟擎宵的敌人寻仇,仔细着别暴露自己灵体的秘密,又怕自己在修真界展露头角之后,会引得很多失望,批判剑圣后继无人总而言之,她一辈子就没怎么出过山门,作为剑圣女儿的存在感比空气还要稀薄,只留下一个神秘的影子供世人揣测。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活的磕磕绊绊,害怕的事情最后全都一一发生。
就在她自己都放弃希望的时候,偏偏玄劫在这时候就这么突然的出现了,带着所谓的信物和婚书硬生生往大牢里闯,又自说自话的要将她从太吾山里带出去,做得事一件件简直不讲道理。但是季容初从决定跟他一起离开的那一刻,她才发觉自己原来不是这么甘心在太吾山里待一辈子,她还想摒弃所有的顾虑,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季容初像是想起来了什么,问道:“所以,你的婚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