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伊尼斯·佛雷爵士的身后,这是克雷第四次踏入这座象征着孪河城最高权力的塔楼,这次,他是为了辞行的。
早就已经习惯了到处都能看到的佛雷们注视自己的眼神,踩过不知道多少块潮湿阴暗的黑色地砖,克雷跟着伊尼斯·佛雷,来到了位于塔楼高处的书房。
推开门的一瞬间,克雷就感觉到了一股炽热的空气扑面而来,显然,书房里面有人点燃了壁炉,这才导致了内外有着这么大的温度差。
就这样一个小细节,克雷敏锐地感觉到,岁月到底还是在一点一点侵蚀着瓦德·佛雷这具如同枯木的身体,他现在根本感觉不到定点寒意,但这个九十岁的老头却点起了壁炉。
时间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公平的,这是诸神的旨意,但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生灵抗拒了这道旨意,比如更南方的红神祭司们,以及更北方,那些藏身于风雪之中的寒神仆从,当然,还有克雷他自己。
门轴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伊尼斯·佛雷带着克雷走进了屋子里,火红的阳光从半掩着的窗户缝里漏进来,在黑色的橡木桌面上缓慢爬行着。
孪河城的主人,此时正盖着一個厚厚的兽皮毯子,把自己的身躯埋在椅子里,闭着眼睛假寐,克雷注意到,他的桌子上搁着一张渡鸦来信。
估计是听到了脚步声,瓦德·佛雷侯爵用了五秒,把自己从昏昏沉沉的状态变回了那个乖张严厉的侯爵大人,他打量着克雷,以及站在他旁边的伊尼斯·佛雷。
半响,这个瘦小的老头,嘴里发出了尖酸刻薄的询问,他对着自己的儿子喊道:
“伊尼斯,你这个缺乏教养的东西,客人到来,怎么不先通知我?有你这样的儿子,我就感觉生活在七层地狱里,是什么让你连跟你父亲打声招呼的时间都没有?”
克雷怔了怔,没有弄明白瓦德·佛雷突然爆发的火气从何而来,哪有当着外人的面这么训自己的儿子的,这不是让人看笑话吗?
“再说你,我的白港贵客,说说,跟我这愚蠢的儿子一起过来,吵嚷了我正在进入一个个女孩身体的美梦,到底是为了什么?”
微微皱眉,瓦德·佛雷这个人似乎压根就不在意这些话是否上得了台面,一个十来岁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说着话,克雷完全可以理解。
但如果,说这话的人,是一个刚刚娶了十八岁女孩的九十岁老头,毫无顾忌地如此说话,多少就有一些令人难以形容的丑陋了,令人作呕。
“侯爵大人,我接到消息,我白港的商队在孪河城以北,靠近颈泽的位置遭遇了洗劫,很多人不幸死在了那里,身为继承人,我需要立刻前往那里。”
这是在打招呼,客人要走,身为主人的瓦德·佛雷必须要将马匹送或者还给他们,这算是宾客权利的终止。
“哦,是这样啊……七神保佑,祈祷那些可怜人早点回归七神的怀抱。”
本来是没什么营养的废话,只是面子上的安慰之言,但如果说这话的人皮笑肉不笑,再配上一张黄鼠狼一般的面皮,这点所谓的安慰也根本感受不到。
而且,看起来这位侯爵大人早就得到了消息,表现得一点都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