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一堆火,还是刚才的那个圈,只是里三层外三层烤火的人里面,多了一个人。
尚可喜当先问道:“李刚,你……你不是跟孔友德降清了么,为何会再出现在此处?你船上的那些东西,可是皇太极让你送来的?”
老吕默默的将手中的刀默默往地上一杵,闷声地道:“刚子,咱们是过命的交情,你救过我四次,我也救过你三次,只是你若来劝降,那就请你免开尊口了,东西也请你拿走,我知道人各有志,你当汉奸我可以不怪你,但从此以后,你我就不再是兄弟了,今日便与你割袍断义!”
李刚连忙道:“吕大哥且慢,今日兄弟并不是为皇太极而来,我也没当汉奸。”
老吕一愣,就连尚可喜等人也有点懵了:“你……你没投降满清?”
“我十二岁那年,亲眼看见金狗玷污我娘,我爹的尸体就躺在了一旁,当时我就躲在我们家稻草堆里,眼睁睁看着我娘断气,没敢出声,因为我知道,我当时若冲出去,无非是再白添一条性命而已,等事后我出去给我娘收尸的时候,她的肠子已经被拽了出来,是我用清水将之清洗干净,又给塞回去的。我爹,我弟,还有我二叔,也都是那一天死的。我会投降金狗?”
众人闻言一时间,心有戚戚,都有一些感同身受。
要知道当年毛文龙之所以可以如此迅速的势如破竹,其根本原因还是在于当时辽东地区尖锐到几乎就要失控的mín • zú • máo • dùn,那些早期投靠毛文龙的人,其实绝大多数都跟这李刚差不多,都是滔天的大恨深仇,置生死于度外的,所以在座之人,包括尚可喜在内,谁的仇也不见得就弱了。
这些事,那些在皇太极时代新入伙的新人,比如小刘,是很难理解的,因为客观的说,皇太极确实是一个很出色很优秀的政治家,在他的治下,辽东的mín • zú • máo • dùn已经大大的减弱了,甚至有不少汉人真的冒出了要向他效忠的想法,这也是他可以毫无顾忌的攻打大明的原因,实话实说,就算现在毛文龙还活着,也不可能有当年努尔哈赤时代那么大的作用了。
当然,对于某些人来说,仇恨就是仇恨,不是说你满清换了一个主子,对汉人稍微好了一点,前尘旧事就能一笔勾销了的,老吕、李刚,都是如此。
“李兄弟,既然你没有投降金狗,那你这些日子是怎么过的?这些东西又是哪来的?”
“这是我家主公给弟兄们的见面礼,主公本人随后旬日便到,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特意让我来替他跟众位兄弟打个招呼。”
诸人大惊,忙问他这所谓的主公是何方神圣。
“东南郑家,弟兄们可蹭曾听过?”
尚可喜闻言皱眉道:“可是号称富可敌国的第一倭寇,郑芝龙?”
“不错,正是此人,不过我投靠的却是他的四弟,郑芝鹏,郑家虽然顶着个倭寇的名头,却从来都不劫掠百姓,相反,目前我大明东南大大小小的倭寇都已经被他家剿灭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个刘香还在,相信数年之内也会被灭掉,如今郑家正在和侵略南海的荷兰人决战。”
老吕闻言颇为欣喜地道:“没当汉奸就好啊,那就还是兄弟,你这也算是找了个好的归宿了,也罢也罢,跟着这么个财主,你的那些弟兄们至少不会断了吃喝用度,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也是该过两天安生日子了。”
“安生?我李刚可从没想过要过安生日子,我那位主公,心中是怀着凌云之志的,实不相瞒,他这次领我来看望诸位兄弟,就是要跟满清对上,想请兄弟们帮忙,别的不敢说,钱粮,郑家有的是,老子这辈子跟鞑子对上了,我这两船只是见面礼,大头,都在我主公自己的船上呢,我家主公的魄力和实力,几位兄弟到时便知。”
众人闻言纷纷大喜,要知道他们都快要穷疯了,这比钱送上来,那就是及时雨呀。
尚可喜闻言却眼神一眯,马上就品出其中的几分味道。“李兄弟,你家的这所谓主公,不会是要收编我们吧。”
李刚却也不否认,不过也没有承认,只是道:“收编不收编的,现在还言之尚早,主公心里是个什么想法,我也不敢妄自揣测,不过,起码这白花花的银子和粮食都是真的,尤其是我这趟带来的这些,说是见面礼就是见面礼,你们收下,应该足以顶一阵子了,就当我家主公和弟兄们交个朋友,让我来做中人引荐。”
顿了顿道:“退一万步说,收我家的钱,总好过收鞑子的吧。”
尚可喜闻言自知理亏,只得无话可说,而周围的一圈好汉,则一个个的都纷纷喜气洋洋的乐起来了,他知道,以他现在的威望若是敢不让众人收钱,那是一定要兵变的。
虽然他感觉得到,这个郑芝鹏很有可能是来者不善,至少对自己来说绝对不是好事,却也只好装出一副欣喜若狂的样子,安排小刘给李刚准备一个又大又暖和的房子。
老吕等人嚷嚷着要摆酒设宴款待李刚,众人也都纷纷附和,虽然李刚自己笑着推脱,说他们生活不易,不要破费,但尚可喜哪里能真就这么顺坡下驴,马上变命人准备了起来,李刚则顺嘴道:“我那船上还真有几十坛上好的绍兴花雕酒,就是江南风味不知道你们喝不喝得惯,对了,还有十几瓶叫做白兰地的一种外来酒,倒是不似绍兴酒那么绵柔,却偏偏走了另一个极端,饮之如饮烈火,一会我可以请你们尝尝。”
尚可喜不由暗想,都特么自带酒水了,还装什么装,面上却只好笑道:“比烧刀子还烈不成?那可要尝尝了,平日里我是最喜烈酒的了,对了,令主公什么时候到?”
“明天。”
“好,那今日咱们兄弟之间就先饮酒,明日宰杀了牲畜再摆上流水大宴,迎接郑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