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楚尧尧已经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也没想到爬楼梯会这么累。
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时,彩云镇的中心便凭空出现了道直通天际的长梯,宛如从海市蜃楼中走出的虚幻建筑,底端从地面长出,顶端则隐在层层叠叠的飘渺云雾之中,看不到尽头,像是通往仙境的圣路。
这便是彩云梯了,也是想要达到云中城的唯道路。
由于景象过于新奇,楚尧尧亲眼目睹时,着实吃了惊。
楼梯显现之后,便有不少人开始向上攀爬,有的三五成群,有的则是冷酷的独行侠,或是沉默寡言,或是吵吵闹闹,但无论修为如何,都无人祭出飞行法宝,皆老老实实地阶阶地往上而去。
这是云中城的规矩,想要入城,自然要遵守。
好在楼梯很宽,边角延展至云雾之中,看不到尽头,只能望见人头窜动,隐在飘渺的雾气中,如若不靠近,并不能看得太清晰。
阶梯上铺着青砖,显得肃穆而干净。
刚开始往上走的时候,楚尧尧还挺正常的,但还没走到半,她的脸就涨得通红,出了层汗。
此时太阳也完全升了起来,毫无遮挡地照在梯阶上,温度越升越高。
谢临砚起初是走在她后面的,不多时就变成了与她并肩而行,再过片刻,又比她多了半步,很快,超出大截的谢临砚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落在后方的楚尧尧。
楚尧尧双手撑膝,额头上冒出了层汗,累得气喘吁吁,她见谢临砚停下来等她,本来想加紧脚步追上去,但追了两步,她就放弃了,实在是走不动了。
好累。
为什么会这么累?
啊!
谢临砚见她艰难地抬着步子走近,突然道:“我背你上去,”他略停顿,似是怕楚尧尧会拒绝,又补充道:“你的速度太慢了,会耽误事。”
旭日东升,暖阳洒了青年身,给他镀上了层金边。
楚尧尧:“......”
谢临砚脸正经地看着她,神色间并没有嘲讽的意思,但就让人觉得不大爽。
楚尧尧犹豫了。
谢老魔说要将她背上去......
背?好没有面子,若是被别人看见了,指不定以为他们是什么关系......
不背?可是她已经累了,她走不动了,彩云梯直耸入云,他们现在连三分之都没走到,后面她也会坚持不下去的……
背还是不背?楚尧尧天人交战了番,最后狠狠掐了自己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那么顾及面子做什么?她深吸了口气,略显僵硬地对谢临砚道:“那就劳烦谢公子背我上去了。”
谢临砚看出了楚尧尧的扭捏,他勾起唇角,转身俯下身道:“上来吧。”
楚尧尧深吸了口气,上前步,趴在了他的背上,动作倒是利索。
谢临砚背着她重新站直,他隐在衣袍下的背和臂膀比想象中要结实,楚尧尧甚至能感觉到他在发力时微微收紧鼓胀的肌肉。
谢临砚从表面上来看,其实是有些瘦削的,但他是剑修,从未在锻体方面放松过,所以他并不瘦弱,肌肉紧实,和那种专门只是为了练出大块肌肉的不样。
楚尧尧不想贴他贴得太近,那会让她有些尴尬,于是她的胳膊搂也不是,不搂也不是,只虚虚地搭在他肩上,整个人都很不自然。
“楚姑娘可以放松些。”谢临砚当然能察觉到她的状态,他语气中带了丝淡淡的笑意,总让楚尧尧觉得谢临砚在看她笑话。
“我很放松。”她语气镇定地口是心非。
谢临砚没有拆穿她,他继续向上走去,步伐轻快,楚尧尧这才发现谢临砚刚刚为了将就她走得有多慢。
她有点儿酸:“走得可真快呀,还不流汗。”
“纸傀儡为什么会流汗?”谢临砚理所当然地反问了句。
“可是你有体温,也有心跳。”
如此真实,跟活生生的人有什么区别。
谢临砚垂眸低笑:“体温偏低,心跳偏慢,还是有区别的。”
其实楚尧尧现在是感觉不到谢临砚的体温的,更加感觉不到他的心跳,她刚刚走得太累了,还被阳光晒着,又热又燥,只觉得谢临砚整个人都冰冰凉凉的,也只能听到自己因剧烈运动而产生的如鼓的心跳声。
她打量着谢临砚,不小心,微微发烫的脸颊撞在了谢临砚裸露在外的后脖颈上,她吓了跳,赶紧把头偏开,只是眼神变得有几分局促。
......那感觉,就像撞在了块清凉的软玉上。
个大男人,怎么这么细皮嫩肉的?
楚尧尧有点儿好奇谢临砚的本体是不是也这么光滑,但她没问,她怕谢老魔觉得她在羞辱他。
谢临砚脚步微顿,却并没有停下来。
“你要是本体来,和纸傀儡比谁走得更快?”楚尧尧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了这样句。
“自然是本体,你见过哪个元婴后期爬不动楼梯的。”他答得漫不经心。
“我只见过燕道安个元婴后期,而且没见过他爬楼梯。”楚尧尧很实事求是。
谢临砚忍不住笑出了声,楚尧尧趴在他背上,清楚地感觉到了他胸膛的震动。
她时之间觉得有些奇怪,想了想,在他耳边问道:“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觉得你脾气似乎好了不少。”
“我脾气直很好。”他的心情显然也不错。
楚尧尧小声哔哔:“我直以为你在忍辱负重。”
谢临砚愣了下,他似乎想回头看楚尧尧眼,但头只偏了下就停住了,楚尧尧听他说道:“你想这么理解也可以。”
楚尧尧没再吭声了,她怕自己要是再多说几句,真把谢临砚激怒了,虽然谢老魔现在不能杀她,但她也不想去找不痛快。
谢临砚背着她走,速度愣是快了好几倍,但彩云梯实在是太长了,直到下午时分,楚尧尧才看见云中城的城门。
城门很高大,眼并不能看见全貌,立于彩云梯的尽头,直入云霄,四周都被飘渺的云雾包裹着,高大到让人怀疑是不是误入了巨人的城池。
这座城,真的藏在云间。
终于踏上了最后级楼梯,楚尧尧犹豫下,还是对谢临砚道:“你可以放我下来了。”
接下来的路她想自己走,会儿靠近城门了,人肯定会变多,大家都在老老实实自己走,就她被人背着,实在太不像话了。
谢临砚没有多言,很自然地将她放了下来。
楚尧尧在谢临砚背上待久了,刚落地只觉得自己的腿有点儿麻,不受控制地就踉跄了下,好在谢临砚眼疾手快,把拽住她的胳膊,将她稳稳地拉住了。
她偏头,便对上谢临砚的目光。
“楚姑娘,你其实无需太在意他人的目光,也没必要跟我保持距离,”他目光如炬:“你要明白,在所有人眼里,你已经是我的炉鼎了。”
谢临砚突然对她说这话,未免显得有些莫名其妙,甚至可以说是唐突,但楚尧尧却明白,他这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
他太敏锐了,楚尧尧叹了口气,缓缓点头:“我明白。”
谢临砚的手慢慢向下滑,擦过楚尧尧的掌心,握住了她的手。
十指相扣,楚尧尧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谢临砚手指的骨节和虎口的剑茧,她指尖轻颤,差点儿就没忍住将手抽回来了。
“走吧。”谢临砚似乎毫无所觉,甚至微微收紧了五指。
他牵着她,向云中城中走去。
楚尧尧僵着条胳膊,默默地跟在他旁边。
走动间,她发现谢临砚的手上有很多茧,虎口处、食指和拇指相贴之处、食指的侧指腹处、四只的指腹处,还有掌心之中。
这是习剑所留下的。
楚尧尧所在的原身也是名剑修,但她的右手上并没有这么多的茧,她又想起自己穿书之前,还在上高中的时候,因为天天拿笔,她的中指靠近食指的那侧,磨出了块硬硬的茧,后来上了大学,她去学吉他,左手按弦的五指,也磨出过茧。
胡思乱想间,谢临砚突然扭过头来看她。
“楚姑娘对在下手上的剑茧感兴趣?”他说出来的是问句,但用的却是陈述句的语气。
楚尧尧瞪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谢临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