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广元被陆夜这一扶,才从刚刚偏激的想法中渐渐缓过神来。
他如何能死,他怎么能死,他死了之后,还有人来为河西百姓讨一个公道,为黄河决堤挽一个句号吗?
他可以等,可以受白眼,可以四处奔走筹集银两,可以再在河西前线奋战,唯独不可以将一条命草草交代,葬送所有希望。
白广元站稳了身体,朝着陆夜谢了礼,
“今日多谢二皇子将我带到圣上面前。”
陆夜淡淡道,
“看起来也并没有帮上什么忙。”
他视线一转,多年办案观察人的习惯未改,目光渐渐集中在白广元的脚上。
和京城中的官员穿着的锦绣绸缎做面的精致官靴不一样,白广元的一双鞋已经破烂不堪,但仍看得出鞋底纳了很多遍,用的是最耐磨的材质。
他不知道这双脚走过多少路,蹚过多少水,最终成了今日这样面目全非的样子,而此时,浸润了雨水的鞋越发难堪,走一步都是泥水的印子。
陆夜目送白广元的背影渐渐远去,缓缓跟了上去,叫住他
“城里还积着水,水浸进去,脚底凉,大人若是不嫌弃,就去府上取一双鞋。”
白广元有些诧异地看着身后的年轻人,这个刚刚认回来的二皇子无畏又凌厉的眼神直直看着他,既没有刻意讨好,也没有盛气凌人,
白广元心中微动,问他
“二皇子觉得,这世间究竟有没有公道。”
陆夜笑了笑,
“你问出这样的话,想必已经是开始怀疑动摇,但天理昭昭,如果连最后坚持的人都没了,又怎么会得偿所愿。这天下本没有公道,只是寻求的人渐渐多了,才开始有了公道。”
查案是这样,治国也是这样。
当权者的言行和一念之间,便是世道变化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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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夜还没将人送出宫墙,李德海就急急忙忙来寻他,说圣上急召。
陆夜跟着李德海一路进了内殿,殿内已经空无一人,户部尚书是叫人搀着走的,崇文帝见了陆夜,招手叫他坐到自己身边,将白广元所奏之事大概说了,顺便说出自己的担忧
“明框毕竟是内阁首辅,又是大皇子的母族,朝中门生众多,轻易恐怕动不得。但只惩治一个户部又难免难安人心,何况户部账本确实是内阁在核对,其中牵扯明眼人一看就知。我是真的有些矛盾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陆夜略想了想,顺着崇文帝的话接下去
“不如先放一放,将河西需要的银子筹措出来,解了难民的急。”
崇文帝点点头,拉了陆夜的手
“果然还是你最懂得为我分忧,这难民的事不能拖下去了,国库一时之间也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来,筹措银子的事,还得你来想办法。”
【这得罪人的事,还得你来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