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些话,她苍白如纸的面容努力挤出一丝浅浅的笑,就像是石头缝里的小花终于在一场春雨后冒出了头,她粉白的手心将她母亲的右手牢牢都包裹住,好似想要将自己的手心的温度全部传递给闻安然,然后顺着肌肤下的血管,直达她的心房。
闻女士看着她的面容,张了张嘴,却终还是没有再说什么,眼里虽还闪着泪,但面色已经是泛着水似的温柔,她弯着唇,抬起左手像小时候哄她睡觉前拍了拍闻喜的背。
“好了,我们不说这个了,先睡觉好不好?”
闻喜缓了好一会儿,直至将心头涌起的千万酸涩一点点全都压下去后,这才很慢很慢地点了点头,可就算如此,她脸上的笑容没有消失过。
已经够伤心的了。
如果闻女士看到她哭,只会更难过。
她轻轻说了一声:“好。”
虽然答应了下来,可她拉着闻女士的手柄却一直没有松开。
闻喜只停顿了一下,就声音软软地对面前的母亲说道:“我今天可以和闻女士睡一只床吗?”
闻安然一愣,笑了笑:“当然可以。”
虽然是单间病房,但闻安然为了平时照看方便,便另外搬了一只小床放在病床前。
这么长时间来,两人还是第一次挤在这么狭窄的病床上。
虽然她和闻女士对刚才的话题都默契地没有再继续谈论下去,可她们都知道。
这个问题没有解决。
只不过,夜深了,两位姓闻的女士都累了,她们在生活的枷锁下被拷的太久了,只想着在这本该寂静的夜色里享受片刻的安宁。
病床还小,闻喜怕压到闻女士,便一直往边界靠着,直到半个身子都躺在了空气里,她才小心翼翼转过身,枕着枕头平躺下身子,白软的左手伸过去,亲昵地环住了她妈的胳膊,可手指接触到的,不是温热软肉,而是如柴木般细瘦嶙峋的臂骨。
她也不嫌硌手,就一直紧紧环着,只是整张脸半埋进被子后,吐出的声音闷了很多:“闻女士最近又瘦了不少。”
闻安然笑了一声,那一双经常修剪花束的瘦削的手伸出几根手指来按了按闻喜的臂弯处:“你还好意思说我,你呀,再瘦都要脱相了。”
“你怎么不问我怎么大了还要和你睡在一块?”
“你是我女儿,女儿和母亲睡在一只床上本就没什么问题,要是我有能耐活到你六十岁的时候,咱们也照样可以睡在一起。”
闻喜听到她妈说的话,忍不住闷笑了一声,也不再捂着自己半张脸在被子下面,干脆扯下被子,将自己光滑的脸全都露了出来,这样一来,连呼吸顿时都畅快了不少。
她似是想起什么,兴致被提了起来,翻了个身,将温白的小脸正对向闻女士,兴致勃勃地问了一句:“妈妈你说,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受?”
闻安然一怔,目光落在问出这句话的闻喜,微仰着下巴,看向这边,两边乌黑的眉梢微微向中间靠拢,正含着几分认真和迷茫。
闻喜还在等着她的回答。
闻女士斟酌了好一会儿,这才笑着缓缓回了一句:“这个问题,我没办法给你很准确的答案,不过妈妈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如果你是真的喜欢一个人的话,那无论什么时候你见到他,你一定都会变得很开心。”
闻喜弯了弯唇,压抑住想要翘起的唇角,继续问道:“那当初,闻女士见到我爸,也是这样的吗?”
闻安然止不住地笑:“那是自然,不过当初可是你爸先追的我,那时候花店什么时候开门,你爸他就什么时候来,要是来的早了,他就在店门前站着。”
闻喜疑惑:“我爸他为什么非要在开门的时候来?”
闻安然眼里溢出温柔的笑意,抬起手抚了抚闻喜耳边的软发,望着眼前女孩和他相似的眉眼,唇角又往深弯了弯:“因为你爸说,他想做花店的第一位客人,这样,他就可以赶在所有人面前,把花店里最新鲜最好看的花买下来,然后再送给他喜欢的女孩。”
闻喜呼吸微屏,安静听着她妈说完这些话,半晌,她才慢慢吐出一句话:“我爸好浪漫。”
后来闻女士又讲了很多关于她和闻喜爸爸当年的事情,闻喜一直认真听着,也逐渐意识到,为什么她妈这么多年,都没有再找过其他人。
也或许,再也不会有这个可能了。
所以,究竟什么是喜欢呢?
闻喜在睡意袭来,进入梦乡的前一刻,这个念头在心里一闪而过的同时,紧接着浮现出来的是一个熟悉的名字,带着他身上专属的气息,非常霸道地将她方才那个想法全都占据了个完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