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吾放轻脚步,来到殿台前,“子吾见过城主。”说着,行了个大礼。
上元君转过身来,面上虽无甚表情,却是不怒自威,凝视了子吾良久,问道:“事情进展得如何了?”
无需言明,子吾自然知道上元君所指何事,毫不留情地挑明:“城主早已知晓一切,又何必明知故问?”
“所以,你的解释是……?”上元君朝着子吾只手做个请势,询问他。
子吾也不忙着回答,暗自在心底里踌躇了半晌,才言道:“吾父有自身目的考量,子吾亦然。唯望吾父曾言的‘全权负责’四字,所代表的是,对子吾从无质疑的信任。”
上元君还待说什么,门外闪出一个人影,没两步就来到了他父子二人面前,冲着上元君抱拳见礼道:“主上。”又对子吾见礼,“少主。”
子吾将他打量了一番,不同于上阳城中常走动的护卫装扮,此人从头到脚罩了件儿夜行衣,只露出一对儿明亮的双目,内中闪着锐利的光芒,两把唐刀交叉别在身后,腰间挂着个千里眼。
子吾心知,这人匆匆而来肯定有急事禀报,但迟迟不言,怕是顾忌自己在此地听了去,对上元君作揖道:“子吾先行告退。”
但看上元君似乎有话要说,子吾补充道:“城主莫要过于忧心,需将精力放在上阳城的大事上,至于日前交托之事,其后续事宜,子吾早已安排妥当,亦定当竭尽所能,城主大可宽心。”
上元君看他态度坚决,一时间也确实没有更好的决策,只得由着子吾去了,嘱咐道:“吾儿,万事需谨慎为之。”
子吾退出偏殿便急急而走,心地思量,看这情况,难道是早已行动过了?也不知道结果如何?但看方才那人的行为举止,八成是铩羽而归了。
“阿力,事情怎样了?”子吾一回到自己的小院儿,冲着似乎早已等在那里的护卫询问。
阿力垂着首,说道:“回少城主,跟丢了。”
“嗯?!”子吾停了进房间的动作,就那样保持着一个跨门的姿势,不动亦不言。
阿力偷偷瞄了一眼子吾,看不出面上任何变化,也不知他发出这一声,是几个意思?他心底里暗自斟酌了一瞬,单膝跪地,“属下这就去领罚。”
子吾想起方才在偏殿的那个人,对阿力说道:“免了,毕竟是连闇部千里眼都能轻易避过的人,你们会失败也在意料之中。”子吾说着,看了一眼,依旧俯身的护卫,伸手将他扶起来,“为我奔波了一天,辛苦你了,早些去休息。从明日起,回到你本来的位置吧。”
“少城主……”阿力前半句是听懂了,也怀着一肚子感激,可这后半句,他实在有些不明所以。
子吾安慰地拍了拍阿力的肩头,指了指院门外,后者只得无奈地摇首离去。
空旷的院落,四周环绕着虫鸣鸟叫,在院子中央有四个白石墩子,围绕着一张白石圆台,石桌的边缘有一个豁口,里面有些泥土,看上去有些年头了,该是当初被什么利器砍出来的。
子吾站在石桌旁边,茕茕孑立。从来,这里只会有一人声,两人声,不会再多。只手抚过石桌上的缺口,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在三九天里舞剑的子初,明明是才学不久,偏偏要跑来和自己‘献宝’,结果脚下一滑,连人带剑磕在了石桌上,万幸没有受伤。
子吾回到房中,在成堆的卷轴中,抽出一个来,小心翼翼地摊开。画卷上是一名看上去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人,容貌与子吾有bā • jiǔ分相似。
只有子吾自己心里清楚,这画上乃是当年那个莫名出现在梦中的人,那时他便凭着记忆信手画了出来。直到多年后,子吾看到水中倒映,才恍然,自己又一次没有抓住,也因此,子吾坚信着子初仍旧活在世上,一切只是一场进行了十年的捉迷藏,并且还在继续着。
“同样的一副面容,看你还能躲到几时?子初,吾兄……”
次日清晨,子吾来到客栈的时候,只见玄影独自占了一张桌,吃着早点,一屁股坐在他对面,问道:“就你自己?”
“墨殅有事待办,一早就离开了。”玄影回答了一句,继续喝着茶水。
子吾追问道:“他出城了?”
玄影看了看天色,捻着手指头算了一下,说道:“这会儿怕是已经远离官道了。”
子吾一下子蹦了起来,压低声音质问:“你怎么就让他走了?!你知不知道那小子关系着吾……”子吾惊觉自己差点说漏嘴,立即住声,又怕玄影察觉,连忙改口接道,“……挚友的下落!”
“昨夜我们举杯畅饮,相谈甚欢,对于少城主的挚友失踪一事,也互相交换了想法。”玄影不紧不慢地说罢,悄悄瞄了子吾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