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一旦感觉到孤独,就开始想东想西,从祖上三代到左邻右舍,从过去现在,再到未来。有女人的想女人,有男人的想男人。子吾属于后者,所以他是一会儿天上,一会儿地下地胡思乱想。
日子过得单一,全靠一个执念活着的人,又有什么可想的呢?他有,有一个朋友,一个非常非常特别的朋友。这个朋友,有一种不属于人的气质,尽管他是那么极力隐藏着。或许有一天,他还会有一个做了游僧的朋友,那定然是与现在这个朋友的容貌七八分相似,只是面上会多了些褶皱,谈吐之间,宛如一尊现世佛。到那时候,自己又会是怎样的呢?是仍旧形单影只,还是子女成群?是一城之主,还是青灯古佛?
子吾被自己的想法吓住了,怎么会冒出完全不搭边的‘青灯古佛’来?难道是因为某人天天在自己耳边念叨的魔性作用,所以‘近墨者黑’?他猛劲儿灌下一大杯酒,努力去感觉其带来得灼热,试图压下如无头苍蝇四处乱撞的思绪。有些念头地升起与放下,能牵动一个人的一生。他就不明白了,明明是比自己长不了几岁的人,到底是经历过了什么,才会在这本该及时行乐的年纪里,一心只想抛弃红尘。
轰隆隆的闷雷,在闪电的指引下滚滚而来,从远方的小镇,一路向着两人所在的山头,不疾不徐,好像准知道这两人不会跑似的。玄影现在没有看见电闪,因为他不但低低垂首,而且根本就没睁开眼睛;他亦没有听见雷声,因为他的耳中充斥着另一道声音,不紧不慢,随着手中地节奏,一起一落相互回应。
不记得是第几个第一次了,只知道是从怀中这一人开始。他发现,有一种声音竟会盖过雷声,而自身对这种声音难以抗拒;他发现,在此之前,原来自己一直都不能算是一个完整的人;他发现,他的酒也会有不受自己控制的时候。比如现在,他醉了!醉得已经不知生死了!醉得再也不想醒来了!
子吾已经不在乎身上到底是否已经干了,就那样随意的仰卧在竹筏上,任凭池水一次次撩过他的脊背,带起一阵阵酥酥麻麻的感觉。他一手摸进怀中,掏出一颗光闪闪的珠子,正是那记录了许多故事的金玉珠。珠子在五指之间奔走,可无论怎样转动,都能看到上面浮现着一张脸。
闪电本该越近越亮,雷鸣本该越来越响,但它们真正来到这一山头的时候,竟然悄无声息地绕过去了!似乎是不忍心打扰到树下的一双人。
一片莲花瓣被微风带起,趁势在空中折腾了几番,疲惫地飘落在子吾脸上。他就着手一把抓过,凑近了些,仔细观察起来。原本纯白的莲花瓣,在金玉珠的衬托下,被描绘出一圈儿淡淡的金光轮廓,与记忆中那曾经一闪而逝的图腾,甚是相似。
一滴水珠儿砸在手上,带着刺骨般得冰凉,还未来得及去寻它的源头,又是一滴。半醉半醒地人,昂首望向天空,如墨色般漆黑的夜空,只有无数下落的水珠儿泛着晶莹的透亮,他便被稀稀拉拉的水珠儿砸了个满脸。
他试图托掌去接,可手臂都举酸了,也未能成功接到一滴。眼睛看着是落进了手掌,每每仔细看去,掌中却是空空如也。是不是就好像有的人,明明一直如影随形的在身边,但只能在梦境里浮现,因为一旦醒来,万法皆空。
子吾抬眼间,入目的是那张已经熟悉到不会忘记的容颜,其眼中透着温柔,嘴角微微浮现出笑容。周围一切如被感染一般,随风飘舞。他却因这风来,感觉到一丝透入心底的凉意,手中下意识去抓住即将离开的温暖。蛮横地紧紧握着它,不允许任何人来夺走它,就连它自己也不行。口中偏又倔强的给自己找个理由:“本少,冷!”子吾呐呐地说了一句,向着玄影怀里缩了缩。他可不想去瞧对方看到一张猴腚的面目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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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单吊一条
“呀嘿呀!哟嚯哟!大爷我扛起了钢叉,来到这山里逮熊瞎。哟嚯哟!呀嘿呀!别看那熊瞎有利爪,挨到了钢叉也要挂。呀嘿呀!哟嚯哟!……”一道洪亮地歌声在山中回荡,惊起林中无数鸟儿满树林子乱飞。
山间小径走来这么两个人,前头那个步履悠悠,不疾不徐,时不时瞭望远处;再看后头那个,两只手抓着剑柄,大半个身体重量压上去,好好一把剑被当成了爬山拐杖,面上是一脸地没精打采,一只脑袋低到了裤腰,加上身后还别了根木头,活像个驼碑老龟。
子吾听到有人唱山歌,好奇地抬首四处张望。郁郁葱葱地遮蔽,他实在是看不到人,复又放弃地垂首走着。深深觉得玄影是故意拉着他翻山越岭,还找了个不容反驳的理由:‘怀璧其罪,能躲则躲’。结果两人甩开了官道,放弃了车马,单靠着两只脚,走了足足两天半。到底是把子吾前十多载欠下的路还完了,还顺带预支了后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