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眼下也算是修成正果。两人走罢了官道,来到了一处不大的小城池。看惯了上阳城的繁华,此地还真就入不了子吾的眼。他进了城就直奔一处角楼而去,只因这三层高的玉仙楼,已经算是五通城里相对来讲最为豪华的一座建筑。
就在子吾抬脚正欲迈进去的时候,耳旁飘来玄影轻描淡写地一句询问:“你有银两吗?”
前者猛然定了身形,略微沉思,回首笑嘻嘻地说道:“真感谢你的提醒!”说得没错,他没有银两,他早就身无分文,一穷二白了。所以之前在青田莊的送别宴上,他不顾形象地吃了个够本。又盛了大伙儿的热情,带了几个馒头上路。
想到这里,子吾突然发现,如此种种,怎么越来越像个修行者了?他不由得甩给身旁人一个白眼:“不知道玄影大侠可有什么好主意?”
玄影略微抬首,望向远处,一手指着说道:“那里,有一座古庙,我们可以借住一宿。”
子吾顿时泄气地抬了抬眼皮,心里十分清楚现在的情况,反正他是看不见有什么古庙,就像他也看不到此处会有一座很小的城池一样。双目有这般能力,如果是玄影站在难殊阁,是不是能看到城中那些常人无法察觉之处?他好奇地问道:“这般本事,本少可学得?”
“嗯?”玄影有些茫然地看向子吾,并不清楚其所言的‘本事’所指为何?当然,他更不想轻易暴露自己。
“就是你这一双眼睛……”子吾说着调整了姿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玄影的双目。在那之内,看到了自己。暗自泛起疑惑,明明连最后一层薄纱都揭了,怎么还是这么无动于衷呢?倏然间,思绪回到了昨夜。一手不自主的反抄圣檀骨壶,复又缓缓松开。他话锋一转,问了句:“可看到本少了?”
“嗯。”玄影木讷地回答道。他原本已经完全摸不清楚,子吾到底想表达什么?当注意到对方的小动作,才有所醒悟。不过,明白是一回事儿,是否表现在面上又是另一回事儿了。对此,他选择后者,这亦是他唯一的选择。
“很好!那走吧。”子吾轻轻颔首,扛了雪里鸿,一派潇洒地率先走在前头。
这俨然成为两人之间的一种习惯性,因为知道自己比他人多出一道无比厚实的影子;因为知道只需稍稍退一步,就不会有任何危险近身。他习惯了走在前面,而玄影亦心甘情愿随之。子吾非是不知居安思危的人,只是经历过许多事情之后,他开始懂得享受现有的一切,更加知晓把握机会。
时至黄昏,两人在这规划混乱的城池中走街窜巷,绕过了数座高低不同的建筑,最终在古庙落了脚。回首来路,子吾不由得咂舌,即便视力再好,也不可能看得到七拐八拐之外的情况吧?显然这已经不是眼力的问题了?怎么好似达到了穿透性的地步?
此古庙座落在城池的边角处,第一入眼便是正中足有一丈高的菩萨像,其下一张破旧的供桌,案子上只剩下一鼎翻倒的铜香炉,倾洒泰半的香灰,再来就是四处乱糟糟的干草,以及一堆堆的破烂溜丢。
子吾昂首看着菩萨像,嘴角浮现微笑。他想起了上阳城,想起了那个无聊的下午,想起了自己的胡闹,亦想起了当时一切异常举止的原因。这一点,他只对自己承认过,目光不由得再次投向玄影。
与之不同,玄影打从进得庙门,就一直对着菩萨像愣神儿,完全没有注意到子吾的目光。他缓缓走到供桌前,将桌面略微打扫了一番,又将铜香炉摆正,继而,又凝视着菩萨像出神,思绪早已飘远。
子吾注意到玄影的举动,注意到其越来越深锁的眉头。脑中忽地意识到,这个人的向佛之心坚定不移,是否早已断了七情六欲?若如此,岂不是白忙一场?!一时间,曾在书中看到的那些关于释门的一切,铺天盖地地涌上心头。一阵天南海北的胡思乱想,他亦越发蹙眉,视线同样注视着菩萨像。
“你看到了什么?”玄影不知何时将目光投向子吾,出言问道。
“破铜烂铁一雕像!”子吾不假思索地回道,随即眉梢一挑,露出个顽皮的笑脸。
玄影淡然一笑,面上并未有任何不悦,缓缓说道:“悟性很高,知晓通过现象看本质。”语气中带着几分赞许之意。
子吾一脸讶异,斜眼玄影:“哇嘞!你是讲真的还是乱拗的?这也能搭上去?”后者不禁又是一笑,不再言语。
百无聊赖地在庙堂里转悠了一会儿,昂首再次看了一眼菩萨像。子吾略有沉思,一手抽出身后的黑布袋,打开束口,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番,好似在圣檀骨壶的周身雕刻中寻找着什么。突然间,眼前一亮,还真就让他在圣檀骨壶上找到了一模一样的菩萨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