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劲顺带熄灭了烛台,两扇房门亲密接触,将意图偷窥的月亮阻隔在外。一连串动作,终是压断子初最后紧绷的神经,面对怀中一副火热的身躯,予取予求,任意驰骋。
刹那,天地间,万籁俱寂。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早已不具资格拥有任何感情。一纸命令,两处生死。再重得伤,拖命回来,也只能犹如垂死的小兽一般,互相依偎着取暖,互相舔舐着伤口,互相感知着彼此。
子初突然发现,酒不但能麻痹身体的疼痛,还能够治愈心头的创伤。他开始深思这酒是哪里来的?片刻后,找到答案,酒是小五给的。那这心伤是谁医的?他猛地惊醒,看到怀中尚在熟睡的人,有瞬间恍惚,一手狠狠拍向自己后脑勺,这才算是彻底醒来,可也吵醒另一人。
小五揉着有点红肿的眼睛,看了一眼天色,起身抓过一件外衫披着,他好像刚意识到身边还有人,一脸惊讶:“哇!天都亮了,你还没走?”
子初恍若初醒,立即一个翻身跳下床,手忙脚乱地穿戴妥当,偷偷觑了对方一眼,一脸愧疚地说道:“昨晚一时贪杯,对不起。”
“何必道歉?我又没喝多。”小五语气平淡如常,面上也没有什么异样神情,除了那一对儿红眼泡。
子初看在眼里,咬着嘴角,试探着问道:“你哭……”才刚说出两个字,就被对方厉声打断,“陪你折腾半宿,缺觉!你赶紧走,我要睡个回笼觉。”
心知事已至此,言语亦是多余,子初着实不敢再说,这反应和子吾是多么相像,他不再继续追问,顺着话说道:“我先回去了,不然睡穴失效,会引起怀疑。”
“是否需要我来顶替你一阵?”
依旧是那个会关心他的小五,子初身形一顿,默默摇首,“你……注意惜命。”他说这话时候,并未回身,也就不会看到身后人的表情。
凝望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远的那道背影,“等下!”子初一只手按在门上,仍旧没有回身,没有看到小五因简简单单一个下床的动作,疼得全身打颤。他努力挺直腰杆,拿过架子上一柄长剑,放在子初手里,露出一个如沐春风地笑容:“记得,惜命。”
惜命,一般人是不会这样与人告别。然而他们只是两个容貌相同,身世相似,命运亦相似的小棋子。除了为主人效命,就只能在心底里默默祈愿,彼此在这看似锦绣山河,实则暗潮汹涌的棋盘上,尽可能地苟活下去。
有人好梦,亦有人歹梦。子吾从一场诡异的噩梦中醒来,面上是一脸地惊魂未定,脑中不断充斥着方才的梦境。他连忙给自己灌了一碗凉水下肚,浇灭一身冷汗,再朝对面的床榻望过去,眼中尽是疑惑。
“人呢?”想到之前的关心备至,子吾心中揣测,子初定然又是买吃食去了。他放下茶碗,踱步到房门口,一手拉开门闩,神情一僵,暗自腹诽,“有门不走,江湖人的通病。”
当打开房门,看到外头一人浑身狼狈,一脸尴尬,正举着手臂状似叩门的时候,子吾再也找不到理由安慰自己。看这样,也能猜到对方到底干什么去了。他努力压下本欲出口的询问,一言不发地将子初拉进房门,反手把房门关严实。
“等着,我去找个医者。”子吾说着,转身就要出门,却被人拽住手腕。
“你不想知道我做什么去了?”
子吾动作稍有停顿,他回首看了子初一眼,目光缓缓移至手腕:“只问如何能够带你脱离?回到上阳城可以解决吗?”
如果能够掌握自己,他又怎会选择这条路?子初松开手,自嘲地笑了,只不过是一次任务,一个目标者,他却甘愿深陷其中,不肯自拔。可现在天亮了,梦亦该醒了。似是为封闭自己最后的退路,子初一字一顿地说道:“没有!”
子吾顿时怒上眉山,“那么请你下次死远一点儿!本少不想十载辛苦找到活人,最后扛一副尸体回去埋!”他越说越激动,甚至于没有发现自己步步紧逼,而后者随之一步一退,直到退无可退。
可子吾的怒火并未发泄完,他继续吼道:“你看清楚,站在眼前的是与你同时来到这世间的亲兄弟!如果十年有余的日子,都是在血腥杀戮中度过,那么你能不能从现在起,亲手扼断它?别再让它支配你本该有的人生!”
本来就压抑着满肚子苦果,找不到症结点,现在又被堵地难受,这下可算彻底炸了。子初抬手推了子吾一把,厉声反驳道:“不曾趟过相似地经历,收起你自以为是地说教!”他只是不适子吾距离自己太过亲近,作出下意识反应,但看到后者毫无防备地一个趔趄撞在桌沿,动作早已先于理智地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