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不出来,因为坦白的后果可怖,他的忍耐力见底,不会想放姜漾走,但可能除了姜漾自己,或许不会有人愿意让他待在自己身边了。
他也没有姜漾大胆,他想的是,他们总有一个人要清醒一点,姜漾就保持这样就好,对爱还有期待,回到深圳,或者在世界各处都能够坦然接受别人的喜欢,拒绝和心不对口这样痛苦的事情,就当作惩罚,交给什么都不敢的陈木潮来做。
或许姜漾和以后的男朋友说起他,会说“他不知好歹”,“但我现在已经完全不喜欢他啦”,然后用他惯用的,甜蜜的笑容和嗓音向别人表达喜欢和爱。
因为姜漾原本就是很好的人,所以这些交给陈木潮来做,是没有关系的。
他爱姜漾,爱到就算是放弃陈木潮这样的事,都愿意亲自把他教会。
“好吧,我知道了。”姜漾将旅行包单手拎起来,面色平和,好像已经知道了陈木潮没说出口的回答,看不出伤心。
他将包甩在背上,当着陈木潮的面,在手机上订购了凌晨两点的机票。
路港没有机场,高崎机场在距离路港一个小时车程的厦门岛内,而陈木潮的摩托更快一点,大概四十分钟就能到。
高崎机场的航站楼内有很多装潢现代又精致的特产店铺,姜漾不知道陈木潮有没有进去过,但从前恋爱时,他听陈木潮说每一次去上学都是坐的火车。
他想也没有什么的,毕竟特产店再多,里面也没有卖他现在喜欢吃的陈木潮做的土笋冻,也没有加了鱼丸的扁食,不是什么值得去好几次的场所。
黄昏的光早就消失了,夜又深入一次,姜漾扫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是平时陈木潮要睡的时间了。
手机上的购票软件在频繁地给他发送信息,大概内容是提醒旅客需要提前两个小时办理值机,反复强调名为姜漾的旅客登机的时间,以及祝他旅途愉快。
姜漾只拿出来看了一眼,就按灭屏幕,并且开了静音。
他将手机放回裤子口袋里时,碰到了用来装东西的塑封袋,所幸塑封袋偏软,不是那种一碰就悉悉索索响起来,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口袋里放了东西的材质。
姜漾走到门口,转回来看着陈木潮,说:“让我回去也可以,但是你答应我两个要求。”
大约是觉得真正要分别,以后再也不用见他,被他骚扰了,陈木潮答应地比平常都要干脆:“你说。”
姜漾在他面前摊开掌心,说:“手串还给我。”
陈木潮其实是不想让姜漾再拿到的,说是没收和暂管,但实际上是哄骗的借口,他打定了注意要收回,因为觉得不适合再放在姜漾那里,不然他和谁都不好说。
说不定最后还会由于不知道如何处置它而把它扔掉,那陈木潮宁愿收回。
可是姜漾看着还是一根筋一样,一窍不通地想要拿到陈木潮送给他的第一个不值钱的物件,陈木潮稍微心软了一下,也侥幸地自私了一下,就从矮柜里把手串拿给了他。
姜漾拿到手串后,立刻很紧地将它握在手里,然后低头看了一眼,确认它完好后又对陈木潮提第二个要求。
“我想再去看一次南海湾。”
好像是怕陈木潮拒绝,他又很快地给出理由:“你也知道的,我外婆三年前就去世了,我想去看一次,不过分吧。”
确实是无法拒绝的理由,但陈木潮想起航空公司给姜漾发的短信,挑了挑眉,问:“现在?”
“现在不去,就真的没有时间和机会了。”姜漾平静地提醒他。
陈木潮不想做姜漾缅怀亲人路上的绊脚石,加上一点卑劣的,想要拉长与他相处时间的无法控制的心思,所以还是同意了。
南海湾自从被规划成为新兴区,打算在此建设一些促进经济发展的项目以后,就一直停滞在规划通知的进度,不知是什么原因,实质性的开发一直没有开始。
这里本就偏僻,远离居民区和县中心的商业区,夜晚连路灯都没有,只有潮水发出拍打沙滩的永恒的浪声。
沙子也还是细白,因为常年无人踏足而显得很干净,姜漾背着旅行包,脱了鞋,赤脚踩在上面。
陈木潮就没有那么讲究,他可能本来不想陪姜漾看南海湾,但姜漾一直站在原地,陈木潮还是跟了上去。
他们走在沙滩上,月球安谧地释放着引潮力,光打在姜漾身上,他偏头看着粼粼的海面。
“我三年前其实是被我母亲骗回深圳的。”
姜漾突然开口,陈木潮没说话,在月光下只有轮廓。
“她突然找到你,说想要把我带回去,我当然不愿意,”姜漾轻声说:“但是她和我说我外婆病危,现在躺在医院里急救,说不定是最后一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