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宝珠整颗心都提了起来,她知道这是国内传来的。每次传信不是催促她们,就是骂她们没用,至今未能得手。
她本以为这回也一样,不过是如往常一般的申斥与要求。可打开信看完先是愣住,转而浑身颤抖,眼泪一滴滴落下来:“阿母……他们每次来信都说阿母很好,说给阿母搬了新宫室,换了新伺候的人,说在为阿母调养身体。骗子,骗子。全是在骗我们!”
高宝珠哭得不能自已。
高宝珍深吸一口气:“这是我留在国内的人探听到的消息。宝珠,我们应该庆幸,阿母还活着。”
高宝珠咬牙:“是谁?到底是谁!”
“还能有谁?阿母早年也曾被父亲放在心上过的。如今我们前来大唐为质,父亲还要靠我们来为他做事,多少会给阿母点颜面。
“她们是担心父亲对阿母旧情复燃,也怕我们一旦成功,得了势会翻出当年的旧账。当年她们诬陷阿母,诬陷外祖,使得外祖一家全部覆灭。她们怎么能容忍我们出头?”
高宝珠双拳篡紧:“所以她们想除掉阿母,除去隐患?”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高宝珍握住高宝珠因担忧与愤怒而不断颤抖的双手:“别怕。阿母已经被救下了,我的人也想办法来到阿母身边,阿母没事。父亲还需要利用阿母来控制我们,如今既已被他察觉端倪,便不会再让阿母出事。我们可只有阿母这一个软肋呢。他怎么能失去?”
高宝珠眸光闪过:“父亲知道……”
“不知道。她们找了替罪羊。”
高宝珍神色平静,对这个结果一点不意外。高宝珠瞬间回神。是啊,她在期待什么。期待那个男人会一查到底,会替阿母做主为她平冤吗?
嗤,不会的。别说那个男人没有心,情爱于他太过稀薄。就算他真的彻查发现真相又如何?他会为了阿母去责怪王后,甚至为此牵连世子吗?
当年说阿母谋害王嗣便是王后设计,而外祖家的罪名也是王后一族编织。
高宝珠偏头,心头一阵冰冷:“幸亏阿姐当年在国内留了一手,否则只怕阿母被人欺负死了我们姐妹还被蒙在鼓里,傻傻给人当棋子。只是阿母早年为了护着我们本就伤了身子,再遭此难,怕是……”
高宝珍也不瞒她:“阿母底子损毁,虽然救回来,但寿数也不久了。差不多也就半年。”
高宝珠脸色大白。
“宝珠,我们身在大唐,别说半年,便是一年,我们也回不去。我们可能连阿母最后一面都见不到。除非……”高宝珍狠狠咬牙,“阿姐不想阿母孤零零地走,不想见恶人逍遥,亦不想满心怨愤无处发泄。阿姐不认命,阿姐想赌一把。”
赌一把?高宝珠不明所以。
高宝珍没有明说,而是看向灯光投射在门扉上的身影。高宝珠知道那是林溪。这样的距离,她们姐妹说话声音虽不大,却也是能够听到一二的。但高宝珍防着其他人,却没有防林溪。因为比起她们从高句丽带来的那些人,林溪更可靠一些。
林溪是唐人。当年她们入京为质,在来的路上遇上林溪。
林溪是个苦命人。她原本家中也算小富,是独女。因为无嗣,父亲过继了族中一个孩子,充当林溪的兄长。想着如此一来林家有后,林溪也有人可以依靠。嗣兄最初对林溪很好,父母很满意。可随着父母接连去势,嗣兄接管林家所有产业,对林溪的态度每况愈下。
嗣兄不但借着“生恩”将亲生父母接过来,还一再偏帮原来的兄弟姐妹,俨然忘了自己已经过继,拿着林家的钱财一味贴补。林溪自然恼怒,与嗣兄争执过两回。嗣兄怀恨在心,转身给她寻了门婚事,把她嫁出去。
夫家选得也很讨巧,明面上看也算门当户对,旁人挑不出错,却谁知是个在房事上时行时不行的。不行的时候居多。因着这点,性情十分暴戾,寻常在外还会遮掩。一旦床上越不行越折腾人。怕林溪说出来,还把她软禁起来。
嗣兄明知这点,却全作不知。这种态度越发让夫家毫无顾忌。
她们见到林溪之时,林溪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她是费了许多工夫,装了一年的乖巧才让夫君放松警惕,寻到机会逃出来的。后面还有夫家与嗣兄派来的人在追。她拼着最后一丝机会冒死闯进她们的队伍。
后来她们救林溪出火坑,帮她报复了夫家与嗣兄,可彼时家产已经被嗣兄一大家子挥霍得差不多了。林溪万念俱灰,甘愿为奴为婢报她们的救命之恩,自此跟随她们一同来到长安。
高宝珍神色闪了闪:“宝珠,你觉得倘若当初林溪父母不曾过继嗣子,而是好好教导林溪,替她打点人脉关系,为她铺路,让她掌管林家,承接门户,结果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