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与长孙氏亦是心有戚戚。李世民一叹:“别瞎想。不会的,你与他们不同。阿耶怎么会让人将你偷走呢。”
虽是宽慰,却也是事实。
李承乾知道,若换成自己,若当初生产的是长孙氏,李世民绝不用只让她身边带着那么点人,更不会觉得母子平安,表面看没发现任何端倪就揭过去。他必会将寺院里里外外查个清清楚楚,半点蛛丝马迹也不会放过。
李悦能被偷走,虽然根本原因在于杨侑,可换个角度,又何尝不是因为李世民不那么重视呢?
李承乾将李世民又抱紧了两分:“所以我也同样庆幸,我是被阿耶偏爱的那个。”
李世民顿住,目光复杂,这是觉得他对别的子女不好?
李承乾确实是这么觉得的。他觉得李世民这个阿耶当得实在不咋地。既然不重视庶出,为何要生呢?生而不管,这算什么?渣爹啊!但他不能说。
李恪李悦并李祐等所有人都能这么说李世民,他不能。因为他是被偏心的那个,是既得利益者。可要让他放弃这份偏爱,他又做不到。他自私地享受着这份偏爱,并可耻地想要一直拥有。
他做不到舍弃,但他愿意去劝导李世民,让他的偏爱有时候显得不那么让人心碎。
李承乾从李世民怀里抬起头来,坐直身子,握住李世民的手:“阿耶,老裴之前不是传信说他们很快就到了吗?我们一起去接他们好不好?”
李世民:???
他自然明白李承乾这里的“他们”,实际上最重要指的是李悦。可他身为帝王,坐着等不就行了?哪有亲迎的。更何况,素来只听过子迎父,何来父迎子的道理。
他没说话,反倒是长孙氏先开了口:“承乾想去的话,阿娘陪你一起去。”
李世民看向长孙氏,长孙氏身为母亲,更能将心比心,身临其境去感受那份悲痛,也更明白杨妘的凄苦与那个孩子的不易。
她说:“那个孩子过往十几l年确实苦了些,即便如今被带回来,恐怕也是忐忑不安,心慌难定的。他这会儿只怕是既期待又惶恐。
“承乾方才说,庆幸被偷走的不是他。我也庆幸。当年杨侑不过是因为换不到承乾,他最有可能换到的唯有杨妃所出。可若是他能力更强点,若是他有别的选择呢?二哥觉得与恪儿悦儿相比,他更愿意换谁?”
李世民面容严肃,答案显而易见,比起杨妘所出,自然是长孙氏所出更有分量。想到此种情况,李世民心头一梗,对杨侑一伙人的厌恶更重了几l分,稍稍试想着将那个孩子换成承乾,很好,心脏揪得更紧了。
他张了张嘴:“好。”
在行宫休整一日,李世民下令启程回宫,却在临近长安的道口歇脚,带着长孙氏等人在十里亭静坐。此地正是南来者入京的必经之路。
李悦与裴行俭并肩而行,裴行俭笑道:“我就说你一定行的,看,你现在不是就骑得很好吗?”
这话有个前提。李悦从前生活在杨侑的眼皮子底下,是未曾学过骑马的。自江都赶往京师,前两日都规规矩矩坐在马车里,可眼见裴行俭与诸玄甲军皆是策马扬鞭,好不快意,未免眼热。
裴行俭察觉他的渴望,便主动提出教他。刚开始学得磕磕碰碰,混在一众骑术上佳的人里面,显得尤为突出。他差点以为自己太笨没这天赋,好在裴行俭很有耐心,不厌其烦,经过多日的练习,他现在已经能自己驱马小跑了。虽然太快了仍旧不行,却已经相当不错。
听到裴行俭的夸赞,李悦无比欣喜,诚心诚意道:“多谢裴二哥。”
从陌生到熟悉,如今他已经能轻松将裴二哥这个称呼叫出口。
裴行俭手持马鞭指向前方:“快到了,再走数里应该就能看到长安城。”
长安,也是他的家。李悦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这一路他都期待着快些到家,快些见到亲人,却在此时生出了几l分近乡情怯之感。他带着雀跃忐忑的心情跟着裴行俭继续前行,没走多远,便见前方浩浩荡荡的队伍。
裴行俭眼前一亮:“是义父的圣驾。义父他们必是在等你。”
李悦双手又紧了两分,在等他吗?
两人再往前,看到一处亭子,厅内或坐或站十余人,最中间那位衣服上还绣着龙纹。
裴行俭翻身下马,又伸手接李悦下马,二人还没入亭,便见一人走过来,笑嘻嘻道:“你便是悦弟吧。听老裴说你貌似阿耶,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李悦怔愣愣的,有些不知所措。
裴行俭轻笑介绍:“这是太子,亦是你大哥。”
李承乾朝李悦眨眨眼,张开手臂,抱住他:“欢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