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又提起了另一件让他如鲠在喉的事。
“听说你和我大儿子关系不错?”隋光明问,虚伪的笑容在他的脸上隐没,脸上的那道红色伤疤格外狰狞,“你跟在他身边,到底有什么图谋?”
隋光明的话刚说完,真真立刻反驳,“我对他没有图谋!”
话一出口,真真就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激烈了,正好踩进了隋光明的陷阱,他能扛得下所有诋毁,但不容别人扭曲他对他的用心。
“那你是为什么接近他?别告诉我,是想和他做朋友。”隋光明嗤笑了一声,笑声中的鄙夷不加掩饰,喷薄而出,“别开玩笑了,年轻人,凡事先想想自己配不配。”
隋光明终于愿意摇下车窗,用一种打量地上臭虫的眼神,环视了一圈四周破败的环境,“你们俩啊,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你有什么资格和他当朋友?”
真真无话可说,他身无长物,确实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唯一值得一说的就是学历。
但像他这样学历的年轻人,公司里遍地都是,隋光明花不了多少钱,就能买到。
话说到这里,隋光明基本可以确认眼前这个人的软肋。在商场这么多年,他知道说些什么,能够一举将一个年轻人的自尊心彻底摧毁。
“你确实是有能力的,我也相信,你的未来不可限量。但如果不是因为你和他走得近,在云图仅仅待了一年,又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得到现在的位置?”
“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他是我的接班人,抱紧了他的大腿,将来确实能捞到不少好处。就算以后跳出云图,在这一行里,有了他的保驾护航,也算是畅通无阻了。”
平心而论,他很欣赏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他的学识和能力都远超同龄人,前途一定不可限量。
但这么一个无名无姓的穷小子,要和他隋光明的儿子做朋友,还远远不够格。
隋聿对这个人过于信任与青睐,早已惹得隋光明不悦。他也曾和儿子提过,要多和有价值的人来往,隋聿不但当耳旁风,还为了他和自己顶嘴。
这种失去掌控的感觉,让隋光明很不喜欢。隋聿是他一生中最得意的作品,他人生中的每一步,都要按照他的心意行事,就连和谁来往这样的小事,也不能例外。
“不管你抱着什么目的和他来往。”隋光明的目光,瞟向了徐助理手中的银行卡,“拿到了钱,也算是得到你想要的了。”
“好了,别维护这点一文不值的自尊了。”隋光明揉了揉眉心,看起来对这场对话有些厌倦了,“把钱收好,去吧。”
隋光明没有在这片不符合他身份的城中村里就留,很快就坐着豪华轿车,扬长而去。
隋光明走后,真真转身,继续往巷子里走。他的皮肤暴晒在夏日最毒辣的阳光下,心里却是一片冰原。
他必须承认,隋光明临走前说的每一句话,都准确无误地打在了他的痛点上。
很残忍,但都是事实,且无力改变。
不过真真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消化情绪,因为他刚进家门,迎接他的就是一片狼籍。客厅里的桌椅翻倒了一片,锅碗瓢盆碎裂满地,像是刚被人入室洗劫过一样。
真真知道,是妈妈又犯病了。
客厅里不见妈妈的人影,真真在家里转了一圈,最后沿着遍地的污渍,在卫生间里找到了母亲。
池映月最近几次发病,都出现了严重的视空间障碍。她明明就处在最熟悉的家中,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剧烈的不安全感,让她迫切地想离开这陌生的环境。但无论她如何努力寻找,都找不到门在哪里,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卫生间,都能将她彻底困死。
真真走向母亲,蹲下身来,轻轻地喊了一声,“妈。”
经过了一整个上午的折腾,池映月累得靠在马桶边上睡着了,她刚才大概是吐过,呕吐物抹得墙上地上都是。
“我回来了。”真真并不觉得脏,又喊了一声。
池映月听见声音,缓缓睁开眼睛,待她的双眼恢复清明后,眼神却是陌生的戒备,看向真真时,像是面对着一个陌生人。
“你是谁?”池映月问。
“我是真真。”真真朝妈妈伸出手,说:“妈,来,我先扶你起来,地上凉。”
“你不是真真,真真在哪里?”妈妈一把推开真真的手,激动地说道:“你让开,我要去找真真,有事冲我来,别去找我儿子!”
“好好好,你别着急。”真真熟练地架起母亲的胳膊,让她靠在自己肩上,口中安抚道:“我带你去找真真。”
类似的事情,在过去这半年里,真真已经经历过很多次,从刚开始的手足无措,到现在已经可以沉着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