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月不敢置信的摇着头,整个身子都有些发抖,楚若也控制不住红了眼圈:“包括跟他互许终身的扶柳,她一家子也被你二哥亲自带人屠杀尽了,扶柳是被她家人藏在尸体下面才躲过一劫,她就眼睁睁看着你二哥杀了她所有的乡亲跟家人,可想而知那一刻她的心里有多痛苦?
我是从死人堆里把扶柳挖出来的,救出她后她就像行尸走肉一般,整个人也差点疯掉,每天就想着怎么自尽来给所有枉死的乡亲谢罪,后来是我说要去大禹当质子,问她愿不愿意随我一块去报仇,她答应了,是报仇的信念支撑着她重新活了过来。”
楚若走到石碑前拜了拜:“这下面埋的就是当初救你二哥的那群百姓,死人实在太多了,来不及一一掩埋,只能挖个大坑把所有尸体扔进去一块烧了,再填些土就算完了,边城到处都是这样的大坑,那些百姓即便死了也是孤魂野鬼,唯有这里的百姓是我答应过扶柳的,为她的亲人跟乡亲立个碑,刻上他们的名字,好让他们能找到回家的路,可是扶柳死在了大禹,她的坟里是空的,只是个衣冠冢罢了。”
霁月完全呆滞在原地,楚若说的事实太过惊骇,冲击的她脑中一片空白,几乎完全冲碎了她一直以来所坚持的信念跟想法,怎么会是这样?她的二哥完全就是恶魔,怎能这么残忍恩将仇报屠杀自己的恩人!
楚若安静的等着她慢慢消化,走到扶柳的坟前把上面长出来的杂草清理了一下,又见这里光秃秃的,想着回头得吩咐程将军,给扶柳坟前种一棵柳树跟一棵柏树,这是扶柳家乡的习俗。
过了许久霁月才逐渐缓过神,楚若这才继续说道:“我今日带你过来,不是为了讨伐你什么,更不是为了指责你们大禹所犯下的滔天大罪,霁月,没有一场战争是无辜的,如果当初没有这些枉死的百姓,我不会复仇,不会把大禹搅的天翻地覆,我生在楚国皇室,这些百姓就是我的子民,看着他们手无缚鸡之力被人屠杀,我如何能不心痛?如何能忍下去?”
楚若带着她走到一个悬崖边,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远处的山河:“你曾经告诉过我,这世间除了日月山河,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这话我认同,我所守护的楚国江山也不是为了一家一姓,但我只要还身在楚国皇室一日,那么江山百姓就是我不能推卸的责任,我就一定要竭尽所能保护好他们,这是我生来就注定的命,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压在百姓跟江山之上。”
霁月没有说话,她的心里依旧翻江倒海无法平静,楚若今日的话如坚石一般不断冲撞着她原本坚定的仇恨,让她本想将楚国也搅的支离破碎、让楚国百姓也感同身受大禹的痛苦之心也变得摇摇欲坠,如果是大禹先犯下累累血债,她的复仇岂不可笑?
她也认同战争就是你死我活、成王败寇,但屠了楚国边城,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做错了什么?再如何残酷的战争也没有如此十恶不赦、残忍暴虐的,可她的二哥……然而像这样被屠的城池还有四座!
楚若见她神色有所动摇,便继续说道:“我以前说如果你是个皇子就好了,是真心话,如果是你,我甘愿劝大哥将江山拱手相让,因为我相信你会是个爱民如子的君王,可你二哥不是,大皇子跟五皇子更不是,他们只会更加残忍的剥削属国,让我楚国百姓当牛做马,楚国本就国小,再死下去就没人了。
我离间大禹也不仅仅是为了报仇,更多是因为大禹野心实在太大,我找不到一个能跟楚国和平共处的储君,如果不削弱大禹的战力,那不管谁继承皇位,他们都不会放过楚国,霁月,我从无意要伤害你,我也曾想过为了你能不能找出一个两全之策,可我找不到,你二哥一次又一次让我失望,他连对对手最起码的尊重都没有,如此心胸狭隘何堪大任?”
她走到霁月身边将她抱进怀里,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你如果要恨就恨我一个人吧,不要恨楚国,楚国所做一切都是为了自保,是我欠你不是楚国欠你,我知道你恨不得杀了我,我也心甘情愿死在你手里,但是霁月,放过楚国好吗?我真的无计可施了,不知该拿你如何是好。”
如果今日换成任何一个人有威胁到楚国的可能,楚若都会毫不犹豫的下手处置,但唯独霁月是她的软肋,她下不了手。
霁月心里的仇恨坍塌了一角,她毕竟不是鼠目寸光、冷血无情之人,今日她复仇是因为看大禹百姓受苦受难而不忍,但楚国又何尝不是因为大禹而枉遭灾难?曾经的楚国比如今的大禹还要惨烈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