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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初夏的夜是静寂而热闹的。
虫儿躲在草丛里比着赛的叫,却也并不能遮掩那蓬勃花开的声响,雨丝落在花蕊里,好似在拨弄着花朵的灵魂咿咿呀呀的唱和它。
而这一切声响,却只为了衬托夜的静寂。
谁说秋天是最寂寞的季节呢。真正寂寞的人,在越热闹的时节,才越寂寞。
安常加班到十二点过,关上那嘎吱作响的棱格木门。
在门口垂头站了半晌,忽然又打开锁头把门推开。
雨丝打在后颈上,带出腰际的一阵痕痒。
她没开灯,却越发能瞧见工作台上的那只青釉瓷瓶,泛着无限润泽的光。
婀娜又克制的曲线,正如葛存茵所说,像一位古时美人。
安常脑子里南潇雪的一张脸冒出来。
她今日枯坐了一下午加一晚上,打着“加班”的旗号,其实一笔也没落,就对着那瓷瓶出神。
渐渐的,她好似也瞧出些毛病来了。
她修出的这只瓷瓶,不活。
看上去,器形和颜色好像都没什么不对,笔法甚至比她以往所修都更加精巧。可若抽离出来看,此时的这只瓷瓶,断然幻化不出南潇雪那样的魂灵,更别提钻入她神思成就一场春梦。
她的脑中构想,和她的手中执行,断开了一条深深的沟壑,那万丈深渊所埋葬的,也不知是一种叫天赋还是信心的东西。
安常默默带上门。
一路的雨丝纷纷扰扰,搅得人神思不得安宁。
走近河畔的时候,安常滞住脚步。
没想到这样的雨夜会遇见南潇雪。
南潇雪在那座窄窄的石桥上,一袭瓷青色旗袍一如第一次出现在安常的“幻想”中,又被绵密的雨丝染成有故事感的墨绿。
继而,那阵墨绿不断的延宕、延宕,顺着雨、顺着风、顺着那条延绵不断的河,一直飘到安常的身边来。
那是安常第一次亲眼瞧见南潇雪跳舞,在水乡的一个细雨夜。
她不懂舞,可在远远望见南潇雪舞姿的一瞬,她便对“古典舞皇”、“五十年一遇的天才”这些概念有了生动感悟。
甚至,再过五十年、一百年,也不一定能再出一个南潇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