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辞借力迈了出去,听闻他的言语,回头看他,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扫视,“你家中不是有兄长,难道兄长不曾拜魁星?”
“兄长拜他作甚,难道拜了就能中选?不拜就要落选?那这么多学子来来往往的拜他,也不见都能中选,可见中不中选本就与拜不拜魁星并无关系,实属心里慰藉罢了。”
宋行舟也从魁星楼迈了出来,开始在周围的墙壁上详看,这时,忽然手掌心钻进来一阵微凉,那只带着薄茧的手轻轻握在他的手心里,牵着他向旁边移动,宋行舟怔愣了一下,手心处仿若电击一般,他呆呆的转过头去,望着萧辞,一向快人快语的宋行舟,竟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你看这边墙上,有个牌子。”萧辞垂下黑眸,盯着身前之人,耀眼的阳光从屋檐上斜射下来照在他锐利的脸上,明暗交错的阴影却叫那笑意多了几分肆意,“发什么呆?进了寺庙就被佛光普渡了?”
宋行舟将手指抽了抽,没抽出来,他微扬起脸儿,莹润乌眸里倒映着身前人的样子:“王爷,手……”
“你是我的侍女,搀扶着我也是应该。”
他并没有松手,反而握得更紧了些,甫一仰头指向墙壁,道:“那里有两个字——午时。”
宋行舟这才望去,发现在白墙上有一个并不起眼的木渎,上面烫金描着“午时”两个字,两个人又立刻在四周寻找起来,陆续又在廊柱的底座上,石狮子的爪子上,廊上挂的灯笼上等等地方发现了剩余的八个字,仔细排列之后,发现是“五月初五午时进龙兴寺”。
“龙兴寺?难道是长安的龙兴寺?”宋行舟仰头问萧辞。
“应该是了,龙本就是皇家之意,龙兴是太宗亲题亲赐的名字,全国只此一家敢用此字,看来从建善寺到文昌庙再到龙兴寺,这一串谜题都指向了科考舞弊,好一个清明盛世!”
萧辞冷笑,目光凌厉,极度克制着内心的冲动。
“王爷,您身居高位,是法度和政令的缔造者,但是上令能否下达,并不是您之所愿,有时是下面的官员有问题。”
宋行舟并不懂朝堂政局,但他也能感觉到,朝堂之上一定是出现了某些有问题的官员,科举舞弊案也并未真正的震慑这些人,他们依旧积极的再为来年的会试“招揽生意”。
“明日启程回长安。”
宋行舟看着萧辞的脸庞隐在马车的光线里,内心说不出的感觉,不知不觉中竟对他又多了几分敬畏之心,想一想他也不过只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却已经早早扛起整个国家的责任,在这份责任里,他又只是一个暂管者,未来都是要将权力还给天子的,功过名声,也不过是天子的一纸书言罢了。
这样的人对皇位真的没有觊觎之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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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一,他们终于赶回了长安,回到王府萧辞就不见了影踪,直接被皇帝的车马请进了内阁,据说内阁里堆积如山的奏折,都等着摄政王来拿个主意,否则国家机器就要转不动了。
然而宋行舟也没有闲着,他又想起了送回镇江的宋清芷,便又写了封信要送回去给祖母,可是别人去送信,宋行舟放心不下,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让灵雁跑这一趟。
临行前,宋行舟再三叮嘱灵雁,务必要跟宋清芷说清楚,现在父亲的案子已经开始有了进展,让她稍安勿躁,不要生事,待到水落石出那一日,他便将这侧王妃的位置还给她,他还让灵雁告诉她,其实摄政王根本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也不会滥杀无辜,比起齐家那个草包,萧辞更称得上是良配,耐心等待,总会花开。
宋行舟将灵雁送走,内心却并不轻松,他是忽然想到自己以后是要将这个侧王妃的位置还给宋清芷的,他自己是那个鸠占鹊巢的鸠啊,可……他真的舍得还吗?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这样想着,宋行舟好像就突然不愿意在查下去了,越接近真相,也就意味着离开王府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就这么无精打采的摆烂了好几天,终于到了五月初五这日,本就是端午节,街上人潮涌动好不热闹,可宋行舟却对这些都提不起一点兴趣。
萧辞这次出门干脆就没坐轮椅,而是拄了两个拐杖,他穿了青色的锦缎长衫,富贵又不失文雅,看着还真像是哪个世家出来的小少爷。
龙兴寺在长安城的西郊,马车到了山门脚下,宋行舟刚要下车,却被萧辞拽住,他眉梢微挑,问道:“怎么一路都不说话,有什么心事?”
宋行舟张了张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眼睛一眨,“无事,只是有些想念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