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想说些什么,却见面前的一切都模糊起来,一切都消失了。
徐氏缓缓睁开眼睛,顿时一股热气扑面而来,闷得快要喘不过来气。她微微转头,一眼看到的就是跟前放着一张小榻,上面放着一个裹成一团的孩子。
她连热都顾不上了,兴冲冲地叫唤,只是声音有些虚弱无力:“嬷嬷。”
“殿下您醒了。”陈嬷嬷转过头来,就连短眉都透着欢喜。“小主子刚刚睡着。”
她微微俯身,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抱起,慢慢放在徐氏身边。
小孩子身上裹得正是她从前缝制的那件水田被,也不知是怎么包的,那红色的喜字正在正面中间。徐氏忍不住有些自豪,觉得自己的手艺很是出色。她按耐住激动,而后目光上移,落在小孩的那张脸上,一时之间笑容都有些勉强。
“嬷嬷怎么这么丑?”徐氏受到打击,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不敢说自己的容颜有多出色,但也是清丽雅致,至于景熙帝更是不用说,很是俊秀。可面前的孩子,眉毛稀淡,鼻子好像田鸡似的,满脸通红,真的不是很好看。
那升起的奔腾的母爱,渐渐冷却。
陈嬷嬷仍是笑呵呵的,“小孩子刚出生,都这样,足月就好看了。”
她微微俯身,脸上满是激动。“殿下您看,他的眼睛多像你,多漂亮。这小鼻梁多挺”
徐氏半信半疑,但她看着这个刚出生的孩子,又似乎升起了一些爱意,胸腔中有些不知名的情绪涌动,越看越觉得这个孩子还是有点看不下去。
只是看得久了,也就顺眼了。
她静静地看着,手掌抚着被边,忽而想起什么似的,语气有些迟疑:“是小女郎还是?”
徐氏最初觉得孩子最好是个男孩,那时她对未来惶恐不安,又无筹码,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这个孩子身上。可是慢慢的,呕吐、水肿、胎动陈嬷嬷也回到了身边,还有张娘子在身边诉说养儿的辛苦,她又觉得男女都可以,康健平安就好。可她现在经历了这场疼痛,便觉得女郎生活还是太艰难了一些。
陈嬷嬷笑眯眯地,“殿下,是位!”
隔扇发出微微声响,景熙帝绕过屏风走了过来,正好听到陈嬷嬷的话,便接了下句,“是位公主。”
他眉目舒朗,笑中自有一番喜意。撩起衣袍坐在榻前,微微俯身,笑道:“朕刚起了几个名字,总觉得不够好,你来看看?”
徐氏有些恍惚,无端想起梦境中那张成熟稳重的脸庞。明明是一个人,可是气质却截然不同,若是她之前遇到的景熙帝是梦中之人,她怕是连说话都不太敢。这样想着,她看向景熙帝的目光便柔和了不少。
“现在就要起名么?我从前是只有小名,及笄后才取了大名。”
景熙帝微微一怔,这才想起是先起小名的,有越下贱越好养活的说话,以此瞒过上天。他的兴奋冷却了不少,略一思索,便道:“那就先起个小名吧。”
至于小名那就无所谓了,随便起一个就行。“你觉得叫什么好?”
徐氏掀起眼皮瞥了她一眼,而后将注意力放在了孩子身上。“叫丑奴怎么样?”
景熙帝不是很喜欢,他觉得女儿长得蛮漂亮的,“叫了这个名字会不会越长越丑?”
徐氏小声道:“等她长大了,再起个小名不就好了。”
于是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丑奴没过一会就醒了,她不是特别吵闹的那种,喝奶也只是小声哼哼,很是乖巧。
徐氏又升起了一些母爱,怜爱地看着被ru母抱在怀里的丑奴,一点都不舍得移开眼睛。
过了半响,她才想起了景熙帝,转过头来看着他,目光有些游移不定,而后轻轻攥着他的袖口,小声道:“陛下,丑奴是位女郎,让您失望了。”
她们彼此心知肚明,若是丑奴是位儿郎,不管景熙帝是真情还是假意,为了这个孩子,徐氏进宫的路子都会很是顺利。然而她偏偏生的是位女郎,很难进宫。即便真能进宫,怕是也要过上好几年。
这种一月见几次面的日子,一想到还要过上几年,她下意识觉得景熙帝不一定会有这个耐心。其实刚和离那会,她对景熙帝是没有什么信任的,也不觉得自己会进宫;只是他们办了昏礼,有了夫妻名义,他虽不常来,但也是处处关怀,她不安中才多了几分期待。
但现在,她生下了一位女郎,以至于连期待都去了几分。
可是,能平安生下孩子,徐氏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幸运,觉得就很好。
景熙帝不觉得有什么失望,毕竟是早就知道的结果,“不要胡思乱想,先养好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