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公身上满是酒气,可他的眼睛却很清亮,甚至还有些凌厉。
侍女服侍着他洗漱,而后英国公披着一套皮袄走进寝间,坐在了榻上,摸起案桌上的茶杯喝了几口。茶是凉的,却压不住心中的火气。
“你听到了么?陛下有意纳慧如为后。”
刘氏早已洗漱完毕,头发散开,轻轻用膏按压皮肤,“日后出口还是要谨慎些。二房已逝的晋王妃闺名唤作慧如,咱们房里的十三娘,闺名可不是叫这个。”
英国公猛然回神,捋了捋自己的胡须。“你不说我都忘了,小十三大名叫什么呢?”
“她从前养在庄外,哪有给她起过名字,便是小名都不知道。”
英国公已经记不起已逝的十三娘了,便是赶到庄子上曾经伺候他的女子都忘记了名字。闻言也只是淡淡的蹙了眉,“她生母是起过的,只是那女人现在已经半疯半癫的,哪里还认得人?”
刘氏并不言语,那是她还没有嫁进来之前的事了,是他们造的孽。可是这后院的事情,说不清道不明,即便不是她的因,却也成了她的果。
她转而说起其它的事情,“圣人让我多教十三娘一些,你说,我该教些什么?”
英国公稍稍思索,便道:“她从前养在小妇身边,怕是对主母一职很不了解。你看今日洗三,那些婢女侍从,散漫多言,可知她御下不严,若是以后真的后宫不光只有嫔妃,还有内侍和宫女,这其中势力交错复杂,她要学的东西可多着呢。”
“她身边只有一个陈嬷嬷是从咱们府里出去的,再给她挑上一些人送过去。”
刘氏心里有谱了,“我知道了。”
她出身彭阳刘氏,也是士族女郎。虽已没落,却从小便被当做淑女教养,掌钥管家自然不在话下。又做了多年国公夫人,待人处事很有一套,因此只是稍加思索,便对教导内容有了成算。
次日,她便回了趟娘家,从中挑选了四个做药膳极为出色的庖娘,还有四个专门伺候产妇的嬷嬷,而后对兄长刘大郎低语:“这是去伺候贵人的,嘴一定要严。咱们家能否起势,全靠这一回了。”
刘大郎目光一凝,婚姻乃是两姓之好,共同进退,相互扶持。作为姻亲,有些事情他是知道一点的,但不多。可这一点,足够让他窥得几分真相。因此语气沉沉,“都是族人,尊我嫡脉,你放心用。”
刘氏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她回头调教了两日,便送到了光宅坊中。
“女子生产极耗元气,这些人嘴严手巧,你放心用,等你身体好了,我便接回去。”
徐氏已经能下地走路了,只是身体很不舒服。因此对刘氏的来意很是欣喜,目光都很温和:“阿母,还是你想得周到,我心里不知道多感激了。”
这个时候是靠不上景熙帝的,他什么都不懂,只会让曾奉御天天过来诊脉,喝完药还是觉得不舒服,但是私密之事又很难启齿。
刘氏也是过来人,自是懂得的。
徐氏认了八人的长相,想起庖房原来的那些人,微微蹙眉。“庖房的人数有些多了,但是地方却不大”
她才刚简单思考了一下,刘氏漫不经心地抚着头上的发鬓:“您是主子,下人自有下人的活法,您不必思虑这些。”
徐氏这时还不解其意,但很快发现,庖房的餐食一日比一日精致,便是送餐的奴仆,脸上也带有一番志气。
她看向刘氏,见其不语,微微凝眉,而后让陈嬷嬷但陈嬷嬷最近多用心照顾丑奴,很难离开。徐氏便点了常在屋里呆着的一个眼熟的侍女,让她去庖房转了几圈。
这时,刘氏问道:“您身边可有掌事侍女?”
徐氏一愣,语气有些迟疑,“可能是晴山?”
“那她现在何处?我从前来过几次,也未见她在您身边伺候。”
刘氏微微含笑,“您可知,这掌事侍女是要日夜陪在您身边的,是以后要陪着您一辈子的可心人。因此这做掌事侍女的,一定是您最信任、最知心、最有能力的一批人。”
她顺手拿了自己做例子。“我身边的掌事侍女,是同我一起长大的,感情自是深厚。等我嫁进国公府,她们便是我的陪嫁,为我打理嫁妆;等我生了世子,她们有的还会成为我孩子的ru母;等我站稳了脚跟,她们有些会同国公府的管事成婚,方便让我掌管中馈:等我老了,她们就成了掌事嬷嬷。”
“你伯父现在不在这里,我便对你说句实话。”刘氏笑了笑,“名为主仆,实为姐妹。便是父母,都没有她们陪我得久。”
“陛下让你进宫,可这宫中寂寞,你若是身边没有得力人,这日子可怎么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