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宗元知道,自己这么说有些因噎废食。
可如果没有那首诗,刘禹锡不必差点去了播州。
刘禹锡只是笑呵呵的,没有答应,但也没有反驳。
而他们的这一次分别,再见已是天人相隔。
去连州的路上,刘禹锡骑着小毛驴同姜烟道:“你们那个世界真好,所有地方都是好的。换做是我,怎么也想象不到,几百年之后的连州会那么繁华。”
“不光连州。就是许多地方,我都没有想到。”刘禹锡的小毛驴哒哒哒,他如今是可以悠然自在的走这一段路。
当年却不是如此。
“我知道子厚是为了我好,可我偏不。我写得难道不对吗?那些在长安的权贵,不是如此吗?我从来都不差,只是不被皇帝所喜罢了。”
刘禹锡当然知道分别时柳宗元的意思。
他偏不要。
就因为皇帝的不喜,权贵的打压,他就要停下写写字吗?
凭什么?
他就要写。
而且要写得更好!
在连州的这些年,刘禹锡倒是没有做出什么特别惊人的政绩。
相比柳宗元在柳州的举措,刘禹锡在连州可以说是安静得很。
只是,在连州五年后,刘禹锡的母亲去世,他扶灵回家乡。
“我原以为,这便是最难过的事情。可谁知途径柳州,却得知了子厚的死讯。”在幻境中乐观向上的刘禹锡鲜少流露出落寞的神色:“连璧本难双,分符刺小邦。终究是缺了一块!”3
当他去到柳家,看到挂起的白皤和纸钱,在柳家悲痛啕号大哭了一场。
“子厚比我会做官。他很聪明,有才华。当初皇上继位的时候,子厚就感觉到了危机,他挣扎过的。只是我们没有惊世之才,不足以让皇上忽视对我们的不喜。”
刘禹锡在幻境里,哪怕知道待出了幻境就可以见到柳宗元,他还是忍不住悲苦,为柳宗元上了一炷香。
“姜姑娘,千年后的还会有人记得我们吗?”看着柳宗元的灵位,刘禹锡悲哀的问:“我们没有经韬纬略之才,有的只是满腔不能抒发的哀痛和生活的磋磨,也能被铭记千古吗?”
刘禹锡靠着柱子,缓缓坐下。
母亲和挚友的离世,让他开始怀疑自己。
“会的。”姜烟用力的点头:“会有人记得。”
姜烟学着刘禹锡坐在地上,一字一句道:“文字,是中华文明传承的载体。为什么中华文化在世界文化中如此的独树一帜,不仅仅是因为我们有源远流长的历史。更因为向您这样的诗人们的存在。你们让一个个方块字变得绚烂梦幻。可以是世上最锋利的刀剑,也可以是最温暖的百转千回。”
“这是所有中国人最宝贵的财富。是您创造的!为什么不能被千古铭记呢?”
“你们在诗词中蕴含的人生道理,是年轻人迷途的指向。你们激励着一代又一代的人,以后还会这么继续下去!”
刘禹锡抬头,看着姜烟,笑中带泪:“真的吗?”
他乐天知命,可人总有脆弱的时候。
再次经历这些,纵然是年过五旬的他,也怀疑着自己的价值。
离开柳州的时候,刘禹锡带走了柳宗元遗稿,编纂了《柳河东集》。
刘禹锡评价柳宗元的文采:粲焉如繁星丽天,而芒寒色正。
只是,一代文豪柳宗元去世之后,家中人根本没有能力带他的灵柩回到原籍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