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惟虽然几次的计划都没有得逞,但是他闹出的动静仍是传到了有心人的耳朵里。
比如从前对这位哥儿兄弟并不在意,如今却相当忌惮他、害怕他坐大的皇子们。
前朝的历史中也不是没有哥儿做皇帝的,虽然这些哥儿只是凤毛麟角,但哥儿也是可以让哥儿怀孕,延续皇室血脉的!何况于数现在连兵部都掌握了,比那些庸庸碌碌的皇子们要强得多,自然也就成了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而且从前一直斯文柔弱又不问朝政的雅弦公子,怎么一夜之间就有了击退万俟氏的本事了?莫不是真的换一个人吧?
虽然皇子们对此也只是一笑了之,因为再怎么说,周惟也是师从袁丞相,还是有迹可循的。不过这些谣言倒是可以利用一下,让他们的父皇对雅郡王产生隔阂,将来更方便架空他的权力。
在皇子们的不断努力下,虞帝确实对于数产生了一点怀疑,虽然眼前自己最喜欢的儿子容貌气质更胜以往,但他也不像从前那样爱对自己撒娇了。
虞帝感到十分为难。
他本来就不是一个明君,不热衷于国家大事,也没什么主见,有事总是找丞相,所以他一个询问的人就是高同:“袁爱卿,你怎么看?”
高同看似一本正经地说:“陛下莫非忘了,雅郡王从前也是微臣的学生,骑射兵法青出于蓝,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更何况孩子都是要长大的,殿下在边关历练之后,性情自然会变得成熟,也就不像从前那么粘人了。”
虞帝听了,也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但还是发愁:“可是皇儿们都说雅弦是换了个人,外面也传得沸沸扬扬的,这又该如何是好?”
“虽然微臣认为那些坊间谣言只是无稽之谈,不过三人成虎,这样下去对雅郡王的名声也不太好。”高同抬头看向虞帝,“既然传闻中那名冒充之人乃是北疆王府上的侍君,那何不让北疆王将他带进宫,当场与雅郡王进行对质?”
虞帝一拍大腿:“说得对啊!就依照爱卿所说,宣北疆王入宫来!”
萧仲梓在听到虞帝的要求后,脸上的表情僵硬一瞬,不禁看了一眼站在帝王下首处的高同。
袁梦川肯定是故意的!
萧仲梓脸上带着犹豫,苦笑着说:“回陛下,实在是不凑巧,我家中的那名侍君近日身体不适,不方便下床,更唯恐把病气过给天子,还请陛下恕罪。”
萧仲梓又何尝不知,这次机会对于周惟来说恐怕是最后一次机会了,一旦错过,他以后或许就再也没有入宫面圣的机会。
可他还就真的是没法入宫,因为上回在翠云楼设局没能扳倒于数,回来以后周惟关起房门发了一通大火,第二天就轰轰烈烈地病倒了。
周惟本来就有些娇气,这一病连带着旧伤也复发了,被板子打裂的屁股伤口溃烂,至今还下不了床。
“即使如此,朕也不强人所难了。”虞帝对萧仲梓露出理解的表情,还劝他道,“北疆王英武不凡,但那方面也要节制一下,不然身体容易亏空啊!”
萧仲梓的心情像是吞了一只苍蝇似的——您自己就是个每日纵情声色的昏君,居然还反过来劝我节制些?
而且他真的没有不节制,北疆王这段时间以来连一口荤的都没尝过,他的精力都耗费在于数身上了。
眼睁睁看着他以雅郡王的身份融入朝堂,看着他在兵部一步步掌权,看着他不动声色地在满朝文武的面前刷好感……就连萧仲梓,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做的比于数更好。
他在对于数忌惮的同时,也对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越是了解,越是惊艳,也更感到棘手。
何况于数的身后还站着一个高同,他如今的身份是一国丞相,虞帝最信任的大臣,没有之一。
萧仲梓从宫中回来后,想了想,先拐去周惟的房间看看他。
他刚踏入周惟的房门,里面就飞出一只茶杯,差点就要砸在他的头上:“你为什么拒绝了父皇的要求,不让我进宫!你难道不知道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吗!”躺在床上的周惟用尽力气叫道,“萧仲梓,你是不是变心了,不想再帮我了?!”
萧仲梓上前握住他颤抖的手,安慰道:“阿惟,你现在身体还没好,不能挪动,否则伤口会恶化的。”
“就是这屁股烂掉了,我也不在乎!我只要能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将来宫里的太医谁敢不听我雅郡王的,还怕这点小伤会好不了吗?”周惟甩开萧仲梓的手,冷笑道,“你就是不想帮我,就是看上了那个假货,是不是?”
萧仲梓脸上看不出波澜,他只是温声劝道:“你别想太多,安心养伤吧。”
“滚!你给我滚!”周惟抓起自己的枕头又向他砸了过来,被萧仲梓一手拦下。
“你别太任性了,周惟。”萧仲梓眸色深沉,眼底已经浮现出不耐和不悦。
“你也尝尝被人鸠占鹊巢、众叛亲离的滋味再来说我吧!你以为我想变成这样的吗,这都要怪你!都是你,要是你没有把那个贱人带出来,我今天就不会蒙受这样大的委屈!”周惟一边痛骂一边哭道,脸上布满泪痕,五官扭曲,哪里还看得出从前清秀温雅的模样?
萧仲梓不想见到他这般歇斯底里的模样,正准备离开,就见一名侍从匆忙跑了进来,对他道:“王爷,宫里又来人传召了!”
“怎么回事?”萧仲梓问。
“听说是雅郡王的君父,平贵君向陛下谏言,为了平息流言,证明郡王的身份,让陛下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滴血认亲!”侍从飞快地说。
“滴血认亲?”萧仲梓眉头一皱,他非但没有觉得高兴,反而还有点担忧。
也不知道那个人会如何度过这一关。
“哈哈哈!”在场的人当中恐怕只有周惟是真的高兴,他眼里重新燃起了希望,“君父果然是疼爱我的!他肯定已经发现那假货是假的了,我是从君父肚子里爬出来的,他怎么可能不了解我,到了这种时候,只有亲生的君父才是最靠得住的!”
萧仲梓瞥了他一眼,周惟脸上那痛快又疯狂的笑意,让他感到有些不太舒服。
床上的人已经再也不是昔日那个曾经令他心动的可人儿了,现在的周惟就像是个疯子,一会儿暴怒,一会儿哭啼,疯疯癫癫的。
他一眼都不想多看,连衣服都没换,就直接跟着宫中来使一块又进了宫。
刚踏入大殿,萧仲梓就看见穿着一身朝服,站在百官之前的于数。
背脊挺直,下颌微敛,一脸肃容,身上自带连百官都不敢直视的气场。
而皇座的旁边站着的正是周惟的生父平贵君,他看上去不过三十多岁,以哥儿之身为虞帝诞下一名哥儿和一名儿子,在后宫不算最受宠的,却是地位比较稳固的一位。
平贵君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默默地站在虞帝身边,仿佛自己只是一个陪衬,既不对于数表态,也没有在脸上流露任何表情。
虞帝见北疆王也上殿了,就对百官说:“既然人都来齐了,那便开始滴血吧!”
侍从刚端一碗水上来,高同就站出来道:“慢着。陛下,应当先确认一下这碗水是不是真的清水。”
虞帝疑惑地看着他。
“看过古籍的人都知道,若是在水里加了盐或醋,会使两滴血不能相融。”高同端起碗,递给那名侍从,“你喝一口看看。”
侍从满头大汗,哆嗦着喝了一口,结果酸得脸都皱起来了,还硬撑着说:“是水……”
“给朕拖下去!真以为朕是这么好糊弄的吗!”虞帝怒道,“来人,再端一碗清水上来!”
侍从被堵上嘴巴拖走后,又有一人端了一碗水上来。
这次没人敢再动手脚了,虞帝大步走下台阶,拿起一枚银针扎在自己的食指上,滴入碗中。
于数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么不科学的验证方法没想到古人还挺重视的。”
系统:“宿主,你不紧张吗?”
“不紧张啊,一般情况下,就算血型不同的人也能相融的。”于数说,“当然血型相同的融合率更高,如果你是O型血,应该跟所有血型都能融合。”
当然,万一他真的很倒霉,跟虞帝的血液互相排斥,于数也能利用他刚练好的内力,加一点点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两滴血融在一起。
这也是他从头到尾都这么从容的原因。
学过的东西就要想办法重复利用,要不然他的积分岂不是白花了?
系统:“……”它是不是该夸一句,宿主过得真是勤俭节约精打细算。
虞帝的血滴入后,于数也上前用银针扎了自己一下,将血液滴入碗中。
片刻之后,两滴血慢慢混在一起,相互交缠,难分难解,然后在水中化开,把清水染成了淡红色。
“融了,融了!”虞帝高兴地拍了一下手,对文武百官说,“大家都看到了,这下还有谁敢质疑皇儿的身份,以后你们谁再提此事,朕严惩不贷!”
这个时候,站在虞帝身后的平贵君也抬起袖子按了按自己的眼角:“陛下终于证明我儿的清白了,臣多谢陛下。”
于数悄然看了平贵君一眼,发现他眼底的情绪还是没有太大波澜,可是表现出十分感动的样子,笑中含泪破涕为笑的表情堪称范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