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就不由得微微弯起了嘴角,双手合十不住地谢天谢地,俨然一副狠狠松了口气感恩戴德的模样。
送走几位太医后,贾母便又拉着林言君一顿“可怜见的”“心肝肉”搓揉,满眼皆是怜惜心疼,肉麻得叫人受不住。
林言君原还想勉为其难给点面子,终究也还是不曾撑得住多少时候,很快便借口疲乏拉着自家小侄女颠儿了。
再不走,那鸡皮疙瘩都能扫出来一箩筐了。
不过林言君不知道的是,她们俩人前脚才刚走后脚老太太便将屋子里的其他人也都给打发了,只留下一个王夫人。
“老太太究竟有何吩咐?”面对着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老脸王夫人却还是不免有些忐忑,连带着方才听说那臭丫头身子极其不好而产生的愉悦感都消散了几分。
却见贾母只捧着茶碗不急不缓地抿了两口,眼皮子耷拉着叫人看不清眼底的神情,莫名竟有些叫人心底发颤。
“老太太?”
“屁股底下长钉子了不成?”贾母终于放下了茶碗,目光投向这个儿媳妇,看见她那副坐立难安的模样便不由得目露嫌弃,“这么些年了竟是一点长进也没有,心里头是个什么念头都藏不住,方才真应该拿面镜子叫你自个儿瞧瞧,那满脸的喜色像话吗?”
王夫人下意识摸了摸自个儿的脸。
有那么明显吗?
贾母颇为无语地白了她一眼,接着说道:“我不管你心里头对那丫头是何想法,至少管住自个儿别有点什么东西都往外露。今儿你也瞧见了,人家可不是只有四阿哥关照着,竟是连当今圣上都惊动了呢,好端端的非要去得罪她做什么?”
“本就是再亲近不过的姻亲,你倒好,不想着好好将这层关系打牢了,反倒一门心思跟一个小姑娘过意不去,丢人不丢人?”说罢也不待她回复什么,又接着说道:“从前我跟你提过两个玉儿的事,那会儿你嫌弃玉儿身子娇弱性子太厉害,总觉得玉儿配不上宝玉,如今再看又如何?”
“女婿的身子已是大好,凭着在皇上心里头的这层分量日后必定还能再往上走一走,更兼如今看来四阿哥怕是对那丫头上心了,将来指不定还能捞着个……总之以目前的情形来看,林家这是有愈发显赫之势啊。”
而他们荣国府呢?却是日落西山,一日不如一日。
思及此,贾母那布满沟壑的脸上不免增添了几分凝重伤感,心中的决心也愈发坚定起来。
瞟了眼满脸嫌恶不情愿的儿媳妇,冷着脸说道:“玉儿那样好的一个姑娘,若是女婿人在京城必定家里的门槛儿都要被媒人踏烂了,你倒还百般嫌弃起来,没个眼色的东西。”
“纵是不为着其他,好歹你也该为宝玉想想,娶了玉儿对宝玉来说百利而无一害,再是找不到比玉儿更好的姻缘了,再者还有元春……元春虽说已被封了贵人,可这几年过的是个什么日子却还不好说呢,只怕早已被皇上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倘若玉儿成了她的弟媳妇,可不就能跟皇贵妃那边搭上关系了?”
“利害我今日已是掰开来揉碎了给你瞧了,不论你同意与否,这门婚事我做主了,赶明儿就修书一封送给女婿商议此事。”
第19章
要说王夫人对林黛玉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心态,那还当真不是区区一句“嫌弃”能够形容的,准确来说应当是“恨屋及乌”。
别看如今的王夫人仿佛很是沉默寡言,寻常皆是一副佛珠不离手的菩萨样儿,实则年轻时那也是比王熙凤不差什么的人物,脾性手段都厉害着呢。
偏贾敏是贾家最得宠的姑奶奶,自幼样貌才学样样出众,故而难免有些清高孤傲,对着这个大字不识两个的嫂子委实不大看得上眼。
原本姑嫂间就容易生矛盾是非,如此这般相互看不顺眼的情况下就更难好好相处了,总之也不知是怎么的,发展到最后竟颇有些针尖对麦芒的意思。
当然了,真要说贾敏对她做了什么极其过火乃至不可饶恕的事那倒也没有,毕竟两人是姑嫂又不存在利益纠葛以至于非得闹个你死我活,还远不到下狠手对付人的程度。
然而即使是如此王夫人却也还是记贾敏记了一辈子,哪怕如今人都死了好几年了,这份恨意也仍旧未能淡去,甚至还直接转移到了贾敏唯一的骨肉身上。
这才是她一直极力反对老太太撮合林黛玉和贾宝玉的根源所在。
贾敏的女儿怎么能做宝玉的媳妇?她配吗!
配不配嘛,这还真就不好说了。
周瑞家的暗暗想着,嘴上却是连连附和,又劝道:“我知晓太太心中的厌恶,可老太太所言却也很有道理,这门婚事一旦成了无论对宝玉还是咱们家娘娘都是极好的,况且如今老太太已是打定了主意,太太又何苦再去惹恼她老人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