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精明了一辈子的老太太碰上这个宝贝凤凰蛋仿佛也变了个人似的,既口口声声说着这孩子将来必定是有大造化的,一面又死活拦着不肯叫贾政认真严厉管教他,只一味地宠着溺着纵着,就好像等着时间一到大造化就会自个儿落在他嘴里似的。
纵是如今贾宝玉被绝了科举出仕这条路子贾母也并未就此放弃他,一面想发设法的为他安排关系靠山不说,一面私心里也仍是存着期待,毕竟谁也没说大造化就一定得去当官才能有不是?
她仍是始终不相信自己的宝贝孙儿当真会一辈子碌碌无为,出生时带着异象的人又怎会是平庸之辈?未来的路还那么长,指不定转机在哪儿呢。
不得不说这样的迷之信心着实令人发笑,也叫人无语至极。
“二太太来了。”
丫头话音还未落地,王夫人便已进了屋子,脚步匆匆透着股急切。
“我听说扬州来信了?妹夫怎么说的?是等他想法子回来京城再仔细商议还是先将事情定下来?要我说还是先换了庚帖将事情定下来的好,这来回虽麻烦了些可却也省得夜长梦多……”
合着这位也是从不想过人家会拒绝这个可能呢。
倒也是,旁人尚且如此不敢置信,更何况这还是亲娘呢?屎壳郎还觉得自家孩子香呢,在她的眼里贾宝玉可不就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好儿郎吗。
嘴皮子叭叭一通说,说到一半儿才发现老太太的神情仿佛不太对,一时喋喋不休的声音戛然而止。
“老太太这是怎么了?”
贾母一巴掌将手里的信拍在了桌子上,冷着脸说道:“林家拒绝了这门婚事。”
“什么?”王夫人愕然,随即火冒三丈只气得七窍生烟似的跳起脚来,“妹夫竟然一口回绝了?难不成他还觉得我家宝玉配不上那病秧子吗?连宝玉都瞧不上眼,他的心是得有多大?合着这是盼着叫他家姑娘去攀龙附凤不成?也不瞧瞧他家姑娘那病歪歪的模样,荣华富贵她有那命去享吗?只等着被人吃得骨头渣都不剩罢!”
“想当年妹夫瞧着也是个正儿八经的君子呢,没曾想这么些年过去竟也是变化不小,什么文人风骨看来果真不过是笑话罢了,如今还不是为了自个儿的官帽前程舍弃了亲闺女一辈子的幸福?许是还不止亲闺女,那个亲妹妹怕也是算计好要攀龙附凤去的呢!”
若换作过去王夫人敢如此贬低林如海林黛玉父女两个,老太太非得指着她的鼻子骂她个狗血淋头不可,但眼下任凭王夫人如何骂骂咧咧极尽讽刺贬低鄙夷,老太太也仿佛是不曾听见似的丝毫不为所动。
看那脸色可不仅仅是心里有怨气那么简单,似是也很认同王夫人的话呢。
若非是存了这样见不得人的心思又怎会拒绝这门亲事?宝玉哪里配不上他林家的姑娘呢?只除非人家向往着更繁华的前程。
“会不会……”鸳鸯忽而迟疑道:“会不会是听说了宝玉不能参加科举一事?姑爷是科举出身,家里亦是书香世族,想来对这事应当还是十分在意的吧。”
贾母闻言先是愣了愣,转而却皱着眉头直摇头,“这才多少时日的功夫?消息不能这么快传到扬州去,指定不是因着这个。”
“老太太说得是,人家那就是摆明一心攀高枝儿,嫌弃咱们荣国府的门第太次配不上他家的宝贝姑娘呢!”王夫人气得直咬牙,满脸涨红显然恼怒至极。
显然,这两人无论如何也绝不会承认是自家孩子不行人家才不乐意结亲,一门心思只认定人家是野心勃勃利欲熏心。
一顿气恼脾气过后,王夫人忍不住就问道:“如今老太太有什么打算?不如咱们放出风声去,在京城里寻摸寻摸?”
谁知贾母沉吟片刻后却说道:“我再去一封信给女婿。”
“老太太竟还惦记着那丫头?”王夫人又恼了,不过仿佛还是羞恼多一些,只道:“人家都直白一口回绝了咱们家还再三张口叫个什么事儿?咱们家宝玉这样一个顶好的孩子犯得着如此低三下四地求着他林家吗?况且如今元春在宫里也得了宠爱,又有德妃娘娘帮扶着,大好前程就在脚下了,这样的家世背景还怕宝玉娶不着媳妇不成?”
贾母却冷笑一声,撩起眼皮子瞥了她一眼,淡淡说道:“媳妇自是能娶上,不过能不能娶到堪比玉儿这样的一个好媳妇就不好说了……你只当我是一心惦记着玉儿,却怎么也不想想她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什么样的本事,她的姑姑又是个什么样的容貌什么样的本事?将来的前程能差了去?我只这么跟你说,那丫头的将来必定只能在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