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这番话薛姨妈心里头顿时就咯噔了一下,暗道不妙,最怕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虽说薛宝钗离家前早已再三提醒过她,可此时此刻面对着王夫人的兴师问罪她却仍是脑子空空手足无措,嘴里不住念叨着“听我解释”,却是半晌也不曾憋出个什么话来。
王夫人才不耐烦听她掰扯,一肚子邪火直冲天灵。
“亏我念着亲戚一场收留你们处处照看你们几个孤儿寡母,甚至一心想要将你那闺女娶回来做儿媳妇,你们便是如此回报我的?嫌弃我的宝玉?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她也配?”
“不过是区区一个下贱的商户女,若非念在亲戚一场的份儿上便是给我的宝玉做妾我都嫌弃上不了台面的货色,谁给她的胆子嫌弃宝玉?她怎么敢!你们怎么敢!”
越说邪火便越是噼里啪啦烧得旺,一时那对眼珠子都跟淬了毒似的瘆人得很,竟是出其不意一只手抓住薛姨妈的头发,另一只手飞速“啪啪”几个大嘴巴子甩了过去。
宝玉就是她的命根子,在她看来便是娶公主都万分使得,如今一个出身如此低贱的商户女都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嫌弃,这叫她如何能忍受得了?比戳她的眼珠子肺管子还要更叫人气恨。
加之她私心里早已对薛家的财产虎视眈眈甚至是视为己有,眼下却冷不丁一个不注意便从嘴里飞了出去……这简直比活活剜了她的心肝肺还要痛苦千百倍!
各种情绪混杂一齐爆发出来,王夫人就如同失去了理智般下手愈发毫不留情,身边那些个素来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婆子见此情形自然也不会闲着,纷纷上手帮忙,霎时间整个院子里都充斥着薛姨妈凄惨的尖叫。
本就是个软弱的性子,指望她还手是不能了,更何况对方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间薛姨妈也只有被摁在地上打的份儿,就连身旁的香菱也跟着遭了殃。
闻讯赶来的一众薛家奴仆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太太被人如此欺辱,当即就上前拉扯起来。
一众人就在院子里头这般撕打着,丫头婆子一个个东倒西歪发髻凌乱,几乎个个脸上都挂了彩,真真是精彩极了。
醉了一宿这才踉踉跄跄回家来的薛蟠乍一见此情形人都呆住了,等定睛一瞧发现自家母亲正被人摁在地上撕打,顿时那是怒发冲冠,大喝一声上前冲着其中一人便是一脚飞踹。
薛蟠虽说常年酒色身子亏空,可好歹也是个七尺男儿,这盛怒之下的一脚还真不可小觑,顿时将那人给踹翻在地哀嚎连连。
“太太!”
却原来好巧不巧吃了那一脚的正是王夫人本人。
薛蟠见状也不免愣了一下,心中刹那有些怯意,可等看清自家母亲那满脸的巴掌印和指甲抓痕后却是连残存的理智都没了,只气得跳脚。
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管,上前两步拎起王夫人,照着她那张脸便是邦邦两拳。
“住手住手!”
周瑞家的急忙上前阻拦,谁想却被薛蟠一脚踹了出去,只得瘫在地上捂着肚子一个劲儿的“哎哟哎哟”。
火急火燎追过来的王熙凤:“……”
很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总算是将混乱的局势给平息了下来,张了张嘴有心想要说些什么罢,可左瞧瞧右瞧瞧,有一个算一个皆是满脸的伤。
薛姨妈捂着脸哭得恨不得要背过气去,另一边的王夫人亦是被薛蟠打得眼圈乌青嘴角淌血,猛地一阵咳嗽吐出来一口血沫,中间混着一个白色物体,落在青石板上发出些许细微的声响。
仔细辨认再三,赫然正是一颗大白牙。
王夫人伸手捂住自个儿的腮帮子,一双冷厉的眼睛扫过薛家等人,最终落在了薛蟠的身上,恶狠狠道:“枉我当年救你一命,你给我等着!”
此言一出,薛家母子及王熙凤都齐齐变了脸色。
“姑妈!姑妈伤势不轻,快些回去叫大夫瞧瞧罢,老太太还提着颗心在家中等着你呢。”
也不知是否真读懂了王熙凤的暗示,总归王夫人也不曾再多说什么,带着一众婆子转身便离去了。
只临行前看薛家母子的那眼神却仍是充满了恨意,显然并不会善罢甘休。
这边王熙凤又打发了薛家的一众下人,而后搀扶着薛姨妈进了屋内,“姑妈且不必太过忧虑,一会儿回去我会好好劝她的,保准儿不会叫她胡来。”
薛姨妈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还是得跟你舅舅再说一说,这动不动就将那件事拿出来唬人,早晚得闹出大岔子来。”
这话王熙凤也是赞同的,她倒不怕薛蟠死不死,但舅舅却是王家的根基支柱,必定不能受牵连。
一边点头附和,一边嘴上却怨怪道:“今儿她是冲动了些,可你们怎么就不声不响闹出这样大的动静来呢?好端端的怎么就非得一头扎进宫里去?她那性子你又不是第一天知晓,你们这样一来可就当真是撕破脸皮了,好好的亲戚弄成这样何苦来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