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夫人向来就看她不顺眼,听到这话当场就笑喷了,“快别说这话了,传出去人家大牙都要笑掉了,竟未见过如此颠倒黑白往自己脸上贴金的人。面子丢了也就罢了,可别再将里子也给丢了,羞人不羞人呢。”
王夫人恶狠狠瞪了她一眼,却没什么心情跟她斗嘴。
眼看着林家越来越势大,而自家却是一点儿光也沾不上……这种滋味儿可别提多难受了,简直像被百爪挠心似的,叫她浑身上下由里到外都不舒服。
不过转念一想,她的宝贝女儿元春没多少时候就要生产了,到时候一举得男再度晋升封妃,那可就真是光宗耀祖的大喜事了,还用得着去硬贴着林家沾光?
到时候家里摆上几天的流水宴广延宾客,势必得叫满京城都好好看看他们家的风光,到那时什么丢掉的颜面还捡不回来?今日高攀不上的权贵,他日都得来俯首作揖!
她倒要看看林家到那时还能不能再这般强硬得起来!
仿佛已经看到那时的盛景一般,王夫人的心里顿时就生起一股扬眉吐气的畅快感,甚至打心底盼望着林家到时候能攀上来,也好叫她以牙还牙,一扫今日屈辱。
眼睛扫到对面的大房两口子,王夫人的下巴愈发高高扬了起来,一双眼睛满是冷淡傲然之色,全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如今省亲别院已经盖得差不多了,她再也不必为着点银钱跟大房虚与委蛇佯装和睦,这口冤枉气可真是受够了。
贾赦和邢夫人看见她这副模样皆是一脸茫然无语,也就只有贾母大致能猜得出她心里头的那点小九九,不过是打着过河拆桥的主意罢了。
不过大房也的确是闹腾得不像话,无论是那笔银钱的去处还是背刺一刀吃里扒外,都足以叫贾母出离愤怒,先前的隐忍不发息事宁人不过是为了让大房跟二房能齐心协力好好一起建造这个省亲别院罢了。
虽说她是这个家里的老祖宗,可说到底继承荣国府的却还是贾赦,惹急了他咬死不肯动用公中的库房能怎么办?总不能将希望全都寄托在甄家的财物上,多用一些就多一份暴露的危险啊。
是以她也只能哄着些贾赦罢了,软硬并施拿捏他。
自打老国公死后她就是这个家里的一言堂,惯常指东底下的儿孙皆不敢往西,何曾如此憋屈过?竟是被逼得硬生生打落牙往肚子里咽。
要说没点怨气怎么可能呢?她只恨不得在祖宗牌位面前将这些不孝子孙全都打死才好,可恨有些事情终究还是不能撕开来闹大。
因着这样的想法,故而贾母对王夫人过河拆桥甚至意欲打压大房的心思也就索性选择了视而不见,只老神在在地端坐于上方,浑浊的双眼暗沉沉的,仿佛思绪杂多。
最近一段日子里她的心里有一个念头总是挥之不去。
不似王夫人那般天真想当然,以为元春生下阿哥甚至封妃之后就能彻底扭转二房的命运,终究当初是皇上金口玉言下的圣旨。
元春再怎么出息再怎么光宗耀祖也罢,宝玉的前程又究竟在哪里呢?
为此她是夜夜辗转难眠,挖空了心思的谋算,却还真叫她琢磨出了一个空子来。
皇上只说不准宝玉参加科举,那倘若这荣国府的爵位落在了宝玉的身上呢?
皇上可以不用自打嘴巴给宝玉什么官帽子戴,但荣国府袭爵的大房若出了什么岔子,爵位自然而然就该给二房了,到时候元春再努力一把,或许没准儿这爵位还能再升一升。
哪怕是不升也罢了,总好过白身不是?
宫里有个做宠妃的亲姐姐,或许将来还会有个做阿哥的亲外甥,顶着一个爵位守着荣国府,宝玉的日子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再也抹不去了,不过她却也从未跟任何人提过此事,哪怕是宝玉的亲娘也不曾提过。
想要办成这事儿还是得从长计议慢慢谋划,不能节外生枝。
贾母淡淡看了眼吊儿郎当的长子,心中却连一点内疚都没有。
原本她就看不上这个儿子,打心底认为让贾政袭爵这荣国府才有希望,贾赦的存在只会拖着荣国府愈发破败罢了,偏这个儿子再怎么不好也始终是长子,老国公如何也不肯同意她的劝说。
这些年看下来她又何曾是说错了?荣国府到了贾赦的手里之后变成了什么样子?愈发是没个什么生机了。
大房父子两个是如出一辙的混账玩意儿,再这样下去荣国府早晚得彻底毁在他们手里,但二房却不同。
贾政为人端方品行极好,宝玉聪明伶俐赤子之心,又是个来历不凡的,还有元春……
越想,贾母便越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丝毫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在她看来如今她要做的也不过就是拨乱反正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