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司马,如今秦人不仅迫降我军数万溃卒,更屯兵于城外的营地,虽然还没有围城,但也是兵临城下之势,等到秦军清理好了斩获,打造好攻城器械,一定会攻进攻甄城的。”
“我刚才巡城的时候,见到不仅是从战场上逃回来的溃卒心惊胆颤,就连原本留守于甄城的一万战兵,和数万辅兵也都是惶恐不安。在这种情况下,如果秦军前来强攻,恐怕此城难守啊!”
田儋神色不安,将现在齐军所面临的形势,摆到了明面上。
剩下的几个齐将听的面无血色,他们的战心,也被一战打破了。
相夫疾颤声道:“大司马,如今情况危急,吾等该如何做?”
所有人都望向大司马。
田冲虽然战败了,但凭借高超的兵术,他依旧是齐军的主心骨,在这种时候,没有人能替代大司马的重要位置。
众人的目光中,田冲抬起苍白的脸,嘴里却是低语道:“何谓君子之战?”
“昔日晋楚邲之战,晋军后撤,楚人虽是蛮夷,却并未赶尽杀绝,反而在晋军马车陷入坑中时,楚人教晋人卸掉车前横木,以走出陷坑。晋军之车马回旋,不能行进时,楚人又教他们拔掉旗帜,扔掉辕木,帮助晋人逃跑。什么是君子之战?胜负已分,而不赶尽杀绝,这才是君子之战啊!”
“赵佗竖子,真欺我也!”
听到这话,田儋嘴角微微抽搐。
大司马虽然有统兵之能,但性格实在是太过迂腐了。经常将什么君子之战,什么古之军礼挂在嘴边,
他们之前也是被大司马误导,以为赵佗真会按照古代的战争规矩,打完仗之后便各自收兵,这样一来他们就能趁机收拢溃卒,再和秦军对战,之前的计划也全是建立在这基础上。
可没想到秦军却是趁胜追击,一路直追到甄城下,其进军速度之快,让他们措手不及。危机下,他们只能关闭城门,将奔到城外的齐军溃卒尽数留给了秦人。
数万人啊,尽数成了秦军的俘虏。
田儋等人当时很生气,但等反应过来后,又觉得秦军追击的举动才是这个时代的战争常态。
反而像大司马这般将战争理想化,才显得与当今之世格格不入。
之前赵佗答应不偷袭,等待齐军征召兵力后正面对决,这已经算是天下少见的景象了,如今还指望别人战胜后不追击,这怎么可能?
这时,田冲在发完牢骚后,反倒慢慢平息下来。
他轻轻一叹,抬头扫视屋中众将一眼,开口道:“之前是我想的太简单了,现在经历这场大败,方知不能再以君子之心态与秦人对敌,之前赵佗邀战,吾就该拒绝才是。”
“如今事关我齐国存亡,吾不该再学昔日宋襄之事。自此后,我田冲将时刻用此战之败警醒自己,接下来与秦人对敌,更当以稳妥为上。”
众人听到这话,便知道大司马并没有被这场惨败所打倒,反而还吸取了经验教训,欲整军再战。
众将精神大振,纷纷期待的看着大司马。
田冲略一沉吟,便开始进行接下来的部署。
“这一战我齐军虽然败了,但秦人的死伤同样不少,再加上秦人上首功,他们一定会清理战场,收敛尸体和清点战功。”
“且秦人在城外收降我军溃卒,不管他们是要杀戮还是关押,都需要耗费时间和人力。再加上我甄城坚固,秦军想要攻城,也需要花费时间来打造攻城器械,我估计秦军在数日之内是不会攻城的。我军当趁此时间,收集物资,加固城防!”
“城中士卒军心不稳,如果想让他们死战守城,唯有以死激之。田儋,稍后巡城时,告知城中士卒,就说秦人凶狠残暴,上首功而无仁义,之前投降他们的士卒都会被斩首记功,无人能够活命。”
“如果甄城被秦军攻破,他们落在秦人手里,就会被斩首杀戮,想要活命,唯有死战一途!”
相夫疾立刻称赞道:“大司马好策,用秦人凶残杀戮相激,城中士卒在畏惧下,必定人人奋勇死战,则我城中军心可稳也!”
田冲抿嘴一笑,继续说道:“秦军主力不过十万人,战场厮杀,定然会有死伤,他们能够用来攻城的兵力,最多七八万,甚至还不到这个数量。”
“而我城中尚有战卒两三万,加上辅兵的话,足有近十万人。若是野战,自然不是秦军的对手,但如果是守城的话,只要城中军心稳固下来,秦人的兵力是绝对打不破城池的!”
田儋双眼一亮,大司马说的对啊!
他们虽然战兵少,但辅兵多啊!
守城的时候,借助城防的优势,一个辅兵的战斗力绝不比战兵差。
这样一算,他们守城的人数,比攻城的秦军还要多,只要稳住军心,秦军在短时间内根本破不了城!
“唯,末将稍后便巡城,以此激励军心,定让城中人人死战!”
田儋拱手领命。
田冲颔首,继续道:“秦军前来仓促,来不及封锁城池,你派人前往阿邑的军营,告知彼处守将邹拜,让他勿要率军前来支援,以免被秦军半途击破。要他好好守卫阿邑沿线防务,防止秦军攻不下甄城后,转攻阿邑。”
“邹拜手上有两万战卒,数万辅兵,只要他专注守城,秦军纵使真的绕开甄城,前去进攻阿邑,一时间也难以攻下。”
“甄城和阿邑是我齐国西境要地,只要死守这两城,秦人便无法攻我后方,如此便可为我齐国重整旗鼓赢得时间!”